就后者而论,陈氏父子都是秉持气节的榜样。马关条约签订,陈宝箴父子对李鸿章签约事不以为然,不仅予以痛斥,而且请诛李氏以谢天下,表现出可贵的气节。据陈三立所撰陈宝箴行状言:李公鸿章自日本使还,留天津,群
就后者而论,陈氏父子都是秉持气节的榜样。马关条约签订,陈宝箴父子对李鸿章签约事不以为然,不仅予以痛斥,而且请诛李氏以谢天下,表现出可贵的气节。据陈三立所撰陈宝箴行状言:“李公鸿章自日本使还,留天津,群谓且复总督任。府君愤不往见,曰:‘李公朝抵任,吾夕挂冠去矣。’人或为李公解,府君曰:‘勋旧大臣如李公,首当其难,极知不堪战,当投阙沥血自陈,争以死生去就,如是十可七八回圣听。今猥塞责望谤议,举中国之大,宗社之重,悬孤注,戏付一掷,大臣均休戚,所自处宁有是耶?其世所蔽罪李公,吾盖未暇为李公罪矣。’卒不往。”由此可见,陈氏父子对李鸿章的责难,“不在于不当和而和,而在于不当战而战”。因此,陈三立自武昌致电张之洞,请奏诛李鸿章以谢天下。电云:“读铣电愈出愈奇,国无可为矣,犹欲明公联合各督抚数人,力请先诛合肥,再图补救,以伸中国之愤,以尽一日之心,局外哀鸣,伏维赐察。”[82]
陈宝箴过世后,陈三立继承其父遗志,对内对外都能秉持气节。对内方面,主要表现在不仕清。据陈寅恪晚年回忆,“清季各省初设提学使,先君挚友乔茂萱丈树柟为学部尚书荣庆所信任,故拟定先君为湖南提学使。是时熊秉三丈希龄适在京师,闻其事,即告当局谓先君必不受职”。又“清帝逊位后,陈公宝琛任师傅,欲引先君相佐,先君辞以不能操京语”[83]。尤其,拒袁世凯之邀更表现出其意志之坚决。时“袁世凯入军机,其意以为废光绪之举既不能成,若慈禧先逝,而光绪尚存者,身将及祸。故一方面赞成君主立宪,欲他日自任内阁首相,而光绪帝仅如英君主之止有空名。一方面欲先修好戊戌党人之旧怨。职是之故,立宪之说兴……独先君窥见袁氏之隐,不符合立宪之说……又当时资政院初设,先君已被举为议员,亦推卸不就也。袁氏知先君挚友署直隶布政使毛实君丈(庆蕃),署保定府知府罗顺循丈(正钧)及吴长庆提督子彦复丈(保初),依项城党直隶总督杨士骧寓天津,皆令其电邀先君北游。先君复电谓与故旧聚谈,固所乐为,但绝不入帝城。非先得三君誓言,绝不启行”[84]。对外方面,则表现在对日本侵略者的愤慨。据载“1932年,日寇侵占上海闸北,沪战遂作。陈三立居牯岭,日夕不宁。于邮局定阅航空沪报,每日望报至,至则读,读竟则愀然若有深忧。一夕忽梦中狂呼杀日本人,全家惊醒,于是宿疾大作”。而“1937年7月,日寇发难于卢沟桥,平津寻沦陷。先生忧愤疾发,拒不服药。寝疾时,辄以战讯为问。有谓中国终非日本敌,必被征服者。先生愤然斥之曰:‘中国人岂狗彘不若,将终帖然任人屠割耶!’背不与语”[85]。
其二,儒家学说的早年浸润使陈寅恪产生强烈的士大夫使命感。据俞大维说,陈寅恪对十三经不但大部分能背诵,而且对每字必求正解。尤其,他认为《礼记》包含儒家最精辟的理论,其精粹篇章,如大学、中庸、礼运、经解、乐记、坊记等等,不但在中国,就是在世界上,也是最精彩的作品,我们不但须看书,且须要背诵[86]。因此,他在晚年草自传式《寒柳堂记梦未定稿》时仍在强调“幼时读《中庸》至‘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一节,即铭刻于胸臆”[87],可见《中庸》对他的影响之深。最终,由于儒家学说的强力浸润,使得陈寅恪对宋学十分推崇。从其晚年的文化追求来观察,可以发现宋儒张载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命],为去[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88]在其意志上的烙印。
综观上述,诚如吴宓所总结:“盖右铭公受知于曾文正公,为维新事业之前导及中心人物,而又湛深中国礼教,德行具有根本,故谋国施政,忠而不私,知通知变而不夸诬矜持躁,为晚清大吏中之麟凤。先生父子,秉清纯之门风,学问识解,惟取其上,而无锦衣纨袴之习,所谓‘文化之贵族’,非富贵人之骄奢荒淫。降及衡恪、寅恪一辈,犹然如此,诚所谓君子之泽也。[中略]故义宁陈氏一门,实握世运之枢轴,含时代之消息,而为中国文化与学术德教所托命者也。寅恪自谓少未勤读,盖实成于家学,渊孕有自。”[89]唯揆诸南下岭表后的具体实践,陈寅恪对其所追求的文化志业自我评价实很悲观。这在他所撰的《赠蒋秉南序》一文中有所表述。他说:“至若追踪昔贤,幽居疏属之南,汾水之曲,守先哲之遗范,托末契于后生者,则有如方丈蓬莱,渺不可即,徒寄之梦寐,存乎遐想而已。呜呼!此岂寅恪少时所自持及异日他人所望于寅恪者哉?”[90]具体而论,在“承先哲之统绪,示来者以轨则”方面,他无疑是失败者。值得自慰的是自己“尊崇气节,贬斥势利”“似可告慰友朋”,但实质影响实在有限。
三、南下岭表
既然陈寅恪一生志业在追踪刘昞、王通及魏丘诸子等先贤避居一隅,“讲文论学”,转移世风,那么他为什么南下岭表而不选择其他地方呢?在笔者看来,陈寅恪南下岭表,原因众多,但主要的原因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他飞离北平,南下岭表,除了对共产党不信任外,或许还存国共两党划江而治的幻想。据陈寅恪的及门弟子汪篯回忆,国民党蒋介石在1948年策划与中共划江而治时,曾想以陈寅恪等为首在南方创立岭南学派和北方对抗[91]。陈寅恪也曾对浦江清说,政府要北平的大学教授南下到南方集合,就像已往长沙临时大学、西南联合大学那种形态,所以,“清华在南方还是要慢慢设立的。虽然不一定再用清华大学名义”[92]。由此合观,陈寅恪幻想国共两党划江而治实有所本。然而,诚如其次女小彭所认为的那样,陈寅恪却因以为国共两党可能划江而治,而在去留问题上迟疑不决[93]。
第二,他对陈序经的信任。陈寅恪南下受聘岭南大学,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陈序经。陈寅恪在南下岭表之前,与陈序经虽来往很少,但彼此了解。1934年,陈序经与陈寅恪到南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在回天津的火车上又有幸同行。结果这次开会见面,并同车返津,促进了两人之间的彼此了解和友谊[94]。抗战时期,陈序经和陈寅恪又同事于西南联合大学。当然,陈寅恪对陈序经的信任并不仅仅建立在彼此的了解之上,而是建立在陈序经同样也崇尚他所秉持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此点在陈序经拒绝加入国民党一事上表现得至为明显。据冯友兰回忆,抗战时期西南联合大学文学院从蒙自迁回昆明不久,有一天,蒋梦麟约五位院长到他家里谈话说:“重庆教育部有命令,大学院长以上的人都必须是国民党党员。如果还不是,可以邀请加入。如果你们同意加入,也不需要办填表手续,过两天我给你们把党证送去就是了。”结果,当时只有法学院院长陈序经表示不同意,其余都没有表示异议[95]。正因为陈序经所表现出的独立精神,再加上他对教育事业的特别钟情[96],所以当陈序经1948年夏到北京招揽人才时,陈寅恪基于自己身体的考虑,有应聘之意[97]。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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