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寅恪鉴于战后国统区变接收为劫收,通货膨胀加剧,学潮肇起等因,对国民党的统治越来越失望。他不仅悲观地指出:盖验以人心之厚薄,民生之荣悴,则知五十年来,如车轮之逆转,似有合于所谓退化论之说者。[45
最后,陈寅恪鉴于战后国统区变“接收”为“劫收”,通货膨胀加剧,学潮肇起等因,对国民党的统治越来越失望。他不仅悲观地指出:“盖验以人心之厚薄,民生之荣悴,则知五十年来,如车轮之逆转,似有合于所谓退化论之说者。”[45]而且认为,随着中共武力的壮大,国民党的统治已有瓯脱之势,进而最终有被共产党代替的可能[46]。其时,陈寅恪在谈学生运动时曾指出,他班上的好学生都是共产党,因此,他认为共产党将要成功[47]。他有诗描述这种感受:“金粉南朝是旧游,徐妃半面足风流。苍天已死三千岁,青骨成神二十秋。去国欲枯双目泪,浮家虚说五湖舟。英伦灯火高楼夜,伤别伤春更白头。”[48]据汪荣祖解释,第三句用《宋书》卷廿七《符瑞志》载汉中平年黄巾张角自称“黄天”,并云“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暗射国共势力之消长;第四句暗指国民政府[49]。更有甚者,1947年初,面对国民党军警特务以防共为名,在北平大肆搜捕,陈寅恪参与北平十三位大学教授联名发表的《保障人权宣言》,谴责这种行为。因为在他看来,“夜入民宅,非奸即盗!”[50]不仅如此,他还支持清华大学的学生发表宣言[51],甚至有限度的罢课[52]。由此可见,陈寅恪对国民党失望之深。
综上所述,陈寅恪秉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信仰,并在这种信仰的支配下不满于国民党对这种信仰的破坏,不满于国民党滥用特权,不顾民生疾苦,不顾国家安危的行径,以至于他对国民党的统治越来越失望,不仅自己抗议国民党的暴行,而且支持反对国民党的学生运动。在这种情况下,当陈雪屏派专机来北平接他时,他说:“他是国民党的官僚,坐的是国民党的飞机,我绝不跟他走!”[53]当在情理之中。因此,陈寅恪当时似不可能跟着国民党飞往台湾。
二、文化隐喻
陈寅恪因为不相信共产党,飞离北平;因为对国民党的失望,拒绝赴台,而南下岭表。那么,他南下岭表意欲何为?关于这个问题,论理要揆诸陈寅恪一生的志业以寻找答案。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从作为陈寅恪一生志业之总结的《赠蒋秉南序》一文中找到答案的线索。检讨《赠蒋秉南序》一文的大意,我们当能发现陈寅恪南下岭表隐喻着他想充当中国文化的托命之人,以转移一代世风。这主要表现在以下虽二实一的两个方面:其一,承先哲之统绪,示来者以轨则;其二,尊崇气节,贬斥势利。
陈寅恪南下岭表的文化隐喻之一是想“承先哲之统绪,示来者以轨则”。首先,陈寅恪强调,学人著作必须“承先哲之统绪,示来者以轨则”。在他看来,“自昔大师巨子,其关系于民族盛衰学术兴废者,不仅在能承续先哲将坠之业,为其托命之人,而尤在能开拓学术之区宇,补前修所未逮”[54]。因此,他不仅用这种标准衡量王国维的著作,而且他还用这种标准衡量其他学人的著作。比如,他在为陈垣所著的《元西域人华化考》写序时指出:“今日吾国治学之士,竞言古史,察其持论,间有类乎清季夸诞经学家之所为者。先生是书之所发明,必可示以准绳,匡其趋向。然则是书之重刊流布,关系吾国学术风气之转移者至大,岂仅局于元代西域人华化一事而已哉?”[55]而在为刘文典所著《庄子补正》作序时也认为:“此书之刊布,盖将一匡当世之学风,示人以准则,岂仅供治庄子者之所必读而已哉。”[56]
其次,陈寅恪不仅用“承先哲之统绪,示来者以轨则”这一标准衡量学人著作,而且也用这一标准来作为自己的追求。他在《赠蒋秉南序》 一文的开首即说:“清光绪之季年,寅恪家居白下,一日偶检架上旧书,见有易堂九子集,取而读之,不甚喜其文,唯深羡其事。以为魏丘诸子值明清嬗蜕之际,犹能兄弟戚友保聚一地,相与从容讲文论学于乾撼坤岌之际,不谓为天下之至乐大幸,不可也。”[57]提示出他想做魏丘诸子(指隐居宁都翠微峰,讲文论学于易堂之中的陈寅恪之乡贤魏际端及其两弟魏禧、魏礼,与南昌的彭士望、林时益,同邑的李腾蛟、丘维屏、彭任、曾灿等九人[58]),“保聚一地,相与从容讲文论学”。又说:“追踪昔贤,幽居疏属之南,汾水之曲,守先哲之遗范,托末契于后生。”[59]按:《文中子中说》卷三事君篇云:“(文中)子曰:‘疏属之南,汾水之曲,有先人之弊庐在,可以避风雨;有田可以具饘粥,弹琴著书,讲道劝义,自乐也。’”这里“疏属之南,汾水之曲”为王通隋末战乱中隐居之地,“讲道劝义”即教授生徒。同书卷十关朗篇云:“门人窦威、贾琼、姚义受《礼》;温彦博、杜如晦、陈叔达受《乐》;杜淹、房乔、魏征受《书》;李靖、薛方士、裴晞、王珪受《诗》;叔恬受《元经》;董常、仇璋、薛收、程元备闻六经之义。”在这里,房乔(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等均是唐初名将相,都出于王通门下。由此合观,可知王通隐居河汾讲道,培育后学,影响一代世风,卒开“贞观之治”[60]。按:陈寅恪有谓“隋末王通讲学河汾,卒开唐代贞观之治”一事“未必可信”[61]。不可信还要表出,这充分说明陈寅恪希望追踪王通的事业,转移一代世风。
最后,陈寅恪还在其历史书写中极力表扬“承先哲之统绪,示来者以轨则”这一标准的实践者刘昞、王导及韩愈等。魏晋南北朝时,中原板荡,河西生活尚称安定,以刘昞为代表的河西大儒,讲学不辍,保存文化,故陈寅恪极力表扬之,称:“惟此偏隅之地,保存汉代中原之文化学术,经历东汉末、西晋之大乱及北朝扰攘之长期,能不失坠,卒得辗转灌输,加入隋唐统一混合之文化,蔚然为独立之一源,继前启后,实吾国文化史之一大业。”[62]而王导“笼络江东士族,统一内部,结合南人北人两种实力,以抵抗外侮,民族因得以独立,文化因得以续延”,陈寅恪认为其“不谓民族之功臣,似非平情之论也”[63]。尤其,陈寅恪推崇韩愈为“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先启后转旧为新关键点之人物”。在他看来,韩愈在唐代文化学术史上做了六大事业:(1)建立道统,证明传授之渊源;(2)直指人伦,扫除章句之繁琐;(3)排斥佛老,匡救政俗之弊害;(4)呵诋释迦,申明夷夏之大防;(5)改进文体,广收宣传之效用;(6)奖掖后进,期望学说之流传。而这六大事业都可堪称述[64]。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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