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南下岭表的文化隐喻之二是尊崇气节,贬斥势利。《赠蒋秉南序》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虽然,欧阳永叔少学韩昌黎之文,晚撰五代史记,作义儿冯道诸传,贬斥势利,尊崇气节,遂一匡五代之浇漓,返之淳正。故天水
陈寅恪南下岭表的文化隐喻之二是尊崇气节,贬斥势利。《赠蒋秉南序》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虽然,欧阳永叔少学韩昌黎之文,晚撰五代史记,作义儿冯道诸传,贬斥势利,尊崇气节,遂一匡五代之浇漓,返之淳正。故天水一朝之文化,竟为我民族一流之瑰宝。孰谓空文于治道学术无裨益耶?”[65]据陈寅恪言,这段话的时代背景是:“唐宋以来,藩镇多养义子,五代此风更盛。为人义子者皆贪富贵而弃自己父母。”为了匡正时代风气,欧阳修“尚气节,深鄙此事”,“濮议”挺身力争,不苟同众议[66]。在这里,陈寅恪的意思非常清楚,就是想追踪欧阳修,为匡正世风,尊崇气节,贬斥势利。事实上,陈寅恪一生,尤其是晚年即是按此行事。其“尊崇气节”表现在两方面:一是自己身体力行。1953年底,科学院派汪篯南下,请陈寅恪北上出任历史研究所二所所长。陈寅恪为“尊崇气节”,开出任职的两个条件:“(一)允许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二)请毛公或刘公给以允许证明书,以作挡箭牌。”[67]并赋诗《答北客》一首以志之。诗云:“多谢相知筑菟裘,可怜无蟹有监州。柳家既负元和脚,不采蘋花即自由。”[68]据余英时先生解释,该诗,尤其是末句的意思是说他不就所长的职位便可以保持它的自由[69]。由此可见其秉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意志之坚。二是在《论再生缘》和《柳如是别传》两书中称颂陈端生及柳如是两位女性尊崇气节的行为。关于此点,学界多有论列,此不赘。
至于“贬斥势利”则是陈寅恪晚年生命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陈寅恪看来,“凡士大夫阶级之转移升降,往往与道德标准及社会风习之变迁有关。当其新旧蜕嬗之间际,常呈一纷纭综错之情态,即新道德标准与旧道德标准,新社会风习与旧社会风习并存杂用。各是其是,而互非其非也。斯诚亦事实之无可如何者。虽然,值此道德标准社会风习纷乱变易之时,此转移升降之士大夫阶级之人,有贤不肖拙巧之分别,而其贤者拙者,常感受苦痛,终于消灭而后已。其不肖者巧者,则多享受欢乐,往往富贵荣显,身泰名遂。其故何也?由于善利用或不善利用此两种以上不同之标准及习俗,以应付此环境而已”[70]。因此,为匡正一代世风,陈寅恪对他认为是“不肖者巧者”的所谓知识分子予以痛斥。北京解放后不久,许多知识分子掀起了一股学习马列主义的高潮。对此,陈寅恪极不以为然。据周一良回忆,其时范文澜嘱咐他写信给陈寅恪,代他致意。陈寅恪没有马上回应。后来,陈寅恪寄到几首诗,嘱他转呈邓之诚,中有《文章》一诗,云:“八股文章试帖诗,宗朱颂圣有成规。白头宫女哈哈笑,眉样如今又入时。”[71]邓之诚看后说:“这是陈先生的谤诗啊。”[72]据陆键东解释,邓之诚所谓“谤诗”意指这首七绝实是讽刺50年代初的人,写文章喜生吞活剥马克思主义理论。按:在该诗中,陈寅恪用“有成规”比喻为作八股文章统制了思想,并认为当年写八股文的办法如今又入时了,以前作八股文的老学究又高兴了[73]。1952年初,随着思想改造运动的兴起,许多知识分子纷纷表示接受共产党的改造,检讨自身的历史,向党交心。陈寅恪又写了《男旦》一诗,极尽挖苦之能事。诗云:“改男造女态全新,鞠部精华旧绝伦。太息风流衰歇后,传薪翻是读书人。”[74]后来,汪篯劝他北上时,他硬是因学习马列主义事与其学生汪篯等“划清”了界限。他说:“你以前的看法是否和我相同我不知道,但现在不同了,你已不是我的学生了,所有周一良也好,王永兴也好,从我之说即是我的学生,否则即不是。”[75]不仅如此,据汪篯报告,“连续两天,陈寅恪怒骂那些与他相熟、并加入了民主党派的朋友,称之为‘无气节,可耻’,比喻为‘自投罗网’”。因此,汪篯评论说:“陈寅恪动了气,恣意评点人物,怒说前因后果,极其痛快淋漓。”[76]应该说,如此“动气”在修养如陈寅恪者是极少有的现象。由此可见陈寅恪“贬斥势利”之慨之深。
需要追问的是,是什么精神支撑着陈寅恪为中国文化托命,以致冒死“尊崇气节”“贬斥势利”?对此,我们主要从两个方面的原因来进行考察:其一,诚如余英时先生所言,陈寅恪平生所实践的文化追求,得力于其祖父和父亲的言传身教[77]。而其祖父的儒学修养似与曾国藩的鞭策有关。儒学素讲教化,强调由“内圣”向“外王”的成“仁”之道,从而达到转移世风的效果。其入手处当以曾国藩所谓“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78]一语最能凸显,并且曾国藩就用此语勉励陈宝箴致力转移江西一省风气。1863年冬,陈宝箴以举人谒见曾国藩,曾国藩对他说:“江西人素尚节义,今顾颓丧至此,陈子鹤不得辞其责。转移风气将在公等,其勉图之。”这里曾国藩所说的陈子鹤,乃新城陈孚恩,依附肃顺一党,官至尚书。因“日营求入阁”,故使江西世风颓废。但陈宝箴“以资浅位卑,愕然莫知所对”。曾国藩则勉励道:“人亦贵自立耳。转移之任,不必达而在上也,但汝数君子若罗惺四、许仙屏者,沉潜卫道,各存一不求富贵利达之心。一人唱之,百人和之,则风气转移矣。”其后,陈宝箴不仅对江西人传述其言,而且自己“谨佩不忘”[79]。
从后来的事功看,陈宝箴父子确实遵照曾国藩的教诲,一方面致力于匡正时代风气,另一方面身体力行,秉持气节。就前者而言,陈宝箴父子始终注意转移时代风气。1880年4月,陈宝箴被授河北道(属河南省)。在任三年,他不仅加强吏治、巩固堤防,而且注意培养人才。尤其在培养人才方面,他曾对儿子陈三立说:“天下乏才旧矣,由士不知学始。河北人士质直负节概,易有立,变学以造才,其可缓?”正因为如此,他创办了河北“致用精舍”。结果经过几年的努力,在校士子学有所成,“河北风趋为一变”[80]。1895年7月,陈宝箴出任湖南巡抚。在任不到三年,“饬吏治,辟利源,开民智,敕军政,公官权。一切新政,裒然并举”,结果“风气所激厉,有志意者,莫不慨慷奋发,迭起相应和,于是湖南士习为之丕变。当时谈新政者,辄以湘味首倡,治称天下最”[81]。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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