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琼和她丈夫吴震所批的《才子牡丹亭》对《牡丹亭》有了新的演绎和理解。剧中描写丽娘情欲觉醒的〈惊梦〉一出,针对其【山坡羊】一曲丽娘自叙思春慕色之情,批者云: 没乱里以下共十四句,只是贤文禁杀之注,又即
而程琼和她丈夫吴震所批的《才子牡丹亭》对《牡丹亭》有了新的演绎和理解。剧中描写丽娘情欲觉醒的〈惊梦〉一出,针对其【山坡羊】一曲丽娘自叙思春慕色之情,批者云:
“没乱里”以下共十四句,只是“贤文禁杀”之注,又即“天壤王郎”一句。独于古往今来之中,写出聪明男女急色实情。夫为父之心,想到蟠桃养熟,竟恣他人饕殄,岂不极恼、极羞,况未经大熟,可即供其蹂躏!无如女儿之心则恨不得即早领略,盖花蕊将开不自由之血气如此耳。亲见数岁童子大有聪明者,偎依诸妇膝边,恨不己物立时长大,倍其丈夫,尽力事之,足见色情只分蠢慧,不容以年论也。
这段话非常直白地表达了两性恋情以及两性关系的合理性,程琼认为早慧男女对情欲生活的思慕,乃发端于生命本能的不容己。男女慕色正如春暖花开一样的天经地义,是任何人都不应加以禁杀,而事实上也无法禁杀得了的。这里的“贤文”指的是劝诫男女谨守礼之大防的“圣贤文字”,它违反天理自然与正常人性而为虚伪矫情。这种思想可以说与汤显祖的至情思想也是一脉相承的,程琼领悟到了《牡丹亭》中渗透的汤氏思想,批注之间演绎着她的全新理解和阅读体验。
值得注意的是,程琼一方面体会丽娘慕色心理,并将杜丽娘化为一般女性,强调所有年轻女子慕色的正当性,另一方面则正视情色经验于女性人生之重要,肯定了青春女性的性追求和性欲望。
关于“良缘”,程琼有自己的看法——
“甚良缘”,“甚”字一段机轴。父母因其“婵娟”,必“拣一例名门”,以为昊天罔极之恩矣、尽矣、无以加矣!乃以一“甚”字比之一唾,犹言若果是真正“良缘”,真正“神仙眷”,便稍过时,犹或可待,究之亦不过与他家择婿“一例”也。似此“一例”之人,父母虽许,只成空谈,我宁可做老处女,断不愿适,是所“抛”之“远”,料其殆无边际。[16]
这段话鲜明了摆出了程琼的想法,对于理想的爱情她有自己的观点,不能空空等着父母拣“一例”,而把一生幸福都赌在运气上。并且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有明确的行动表示,她批语斩钉截铁说“我宁可做老处女,断不愿适”。
三、女性自我意识心理的凸显:“生生死死随人愿”
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可以找出杜丽娘自我意识生发的一个清晰的脉络。在《惊梦》一出里已经显出了些许端倪。而从《寻梦》这一章节开始,杜丽娘的自我意识逐渐增强,由隐形生发为显性。她在《寻梦》一出里,就说“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17]这是自我对于个人情感的体悟和珍惜,是自我对个人情感的认同和维护,说明此刻杜丽娘情感里的自我成分开始滋生并得到了增强。到了《写真》里面,这种自我意识达到了极致。她说“若不趁此时自行描画,流在人间,一旦无常,谁知西蜀杜丽娘有如此之美貌乎?”[18]这句话具有极其鲜明的自我意识,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自信,杜丽娘对自己的才貌都相当满意,可以说到了一种“顾影自怜”的地步。
心理学界大师弗洛伊德有一个关于自恋的观点。他在《论自恋•导语》里说,自恋理论是可以应用到爱情关系中的,理想的爱情就是自恋式的疯狂,在以他者为自我愉悦和代表自我理想的基础上,将爱情理想化和夸大化,从而达到自我对理想爱情的期待。[19]借助于弗洛伊德的这一理论,就容易理解到杜丽娘之所以为情而死,是因为自己陷于一种自我强烈渴求的愿望之中,这种强烈渴求的生发正是由于她潜在的自恋情结。在梦醒之后,她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回忆着那个梦,咀嚼着那个梦,在无数次再现的过程中,她在或有或无意识之间,填充完整了那个梦,渐渐沉迷在自己给自己预设的一个环境之中,深深地掉进了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爱情幻梦里,杜丽娘为情而死,不仅是对梦中人的热爱和思念,更是对自己情感的绝对肯定和极端迷恋。这种自恋观点是心理学上的定义,而同时,它也是一种自我主体意识的凸显,杜丽娘从游园的那一刻起,她的自我意识就被满园春色逐渐唤起,她想到了“吾今年已二八,未逢折桂之夫;忽慕春情,怎得蟾宫之客?”[20],她说自己“生于宦族,长在名门。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诚为虚度青春,光阴如过隙耳。”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21]而梦遇柳生之后,她的主体意思更加提升,沉浸在理想的爱情里,将其理想化,夸大化,从而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思念之情和追求之欲,美好灿烂的情感理想与庸俗平淡的现实形成鲜明的对比,杜丽娘无以面对这种巨大的冲突和差距,最终因精神的缺失导致身体的不支,最终病亡。
这个过程可以归结为这样一条主线——杜丽娘的思想意识进化过程:自恋→自我意识→自我价值→传播→造成影响→女性读者的行动
即由杜丽娘的自恋情结生发出自我意识,进而上升为一种自我价值的凸显,再通过这种自我意识传播到受众的心里,影响她们,从而使他们萌生出自我意识,再有了具体自我价值的行动。
那些对杜丽娘迷恋不已,与杜丽娘心心相印的女性受众,也肯定了这种影响的存在性,如程琼认为:
“智不盖世,貌不入格,材不善狎,心不解情,皆非良缘,岂平日所怀乎?使其所拣,即我之所怀,则青春虽抛,尚或未远。惟其所拣,非我之所怀,真乃南辕北辙,终无日到。”
毫无疑问,这段批文对女性在婚姻问题上缺乏自主权深感不平。她已经开始思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门当户对的婚姻究竟是不是真正理想的爱情。这是一种自我意识的体现,女性走出了社会环境和伦理道德的拘囿,自己站出考虑什么才是真正的良缘。女性不再是一个侍奉男人的工具,而是具有独立意识和独立人格的生命,有心理和生理的双重需求,是有资格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和性生活幸福的。
而在明清时期在闺阁中盛行的著书立作同样反映了女性自我意识心理的焕发。一部分女性以批评和著书的方式来凸显出她们的自我意识,表现出女性对于自我才华的赞赏和认同。程琼认为,“才貌绝世之夫,应配才貌绝世之妇”,把女性的才情置于非常重要的位置,对女性的才情充分肯定。这就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点大相违背了,这一点很鲜明的体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女性对于自我价值的认同。而吴山三妇陈同、谈则、钱宜三人,她们看了牡丹亭以后心有所感,于是自觉地批注评述,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杜丽娘思想的影响,愈发肯定了自我意识,所以钱宜批注完之后,宁愿自卖金钏,也要使得她的著述传世,从而使得自我价值得以实现,与她们相对应的,还有姜映清和吴兰徵这样的女弹词家、女剧作家。姜映清将《牡丹亭》改编成了弹词,对《牡丹亭》做了一些改动。吴兰徵在作品《绛蘅秋》里反复写到了《牡丹亭》的相关唱词和事件,她们都是以文字的形式来实现自我的价值,来印证自我的存在。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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