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嘉时期,重考证的实学之风日盛,学风所向,词学批评领域亦多所濡染。以作者而论,此期论词绝句的作者多博涉群书,淹通古今,融贯经史词章,且于考据之学多有所得。如厉鹗博学多能,不但精擅诗词,有《樊榭山房集
乾嘉时期,重考证的实学之风日盛,学风所向,词学批评领域亦多所濡染。以作者而论,此期论词绝句的作者多博涉群书,淹通古今,融贯经史词章,且于考据之学多有所得。如厉鹗博学多能,不但精擅诗词,有《樊榭山房集》传世,而且在文献整理与史料考证上亦颇有所得,有《宋诗纪事》一百卷、《辽史拾遗》二十卷、《绝妙好词笺》等,即便是小如《东城杂记》等随笔所录之文字,亦不苟且,“考里中旧闻遗事,舆记所不及者八十五条,厘为上下二卷。大抵略于古而详于今。然所载‘九宫贵神坛红亭’、‘醋库’诸条,考据颇为典核。又纪高云阁、兰菊草堂、竹深亭,及金石中之慈云寺宋刻《剑石铭》诸旧迹,俱《浙江通志》及武林各旧志所未详。他如灌园生以下诸人,皆系以小传,使后之修志乘者,有所征引,其用力亦可谓勤矣”。故四库馆臣赞之曰:“是书虽偏隅小记而叙述典雅,彬彬乎有古风焉。”[15](P628)郑方坤亦然。郑氏不但“天分既高,记诵尤广,故其诗下笔不休,有凌厉一切之意”[15](P1675),有《蔗尾诗集》十五卷、《文集》二卷,而且于考证之学亦有所得,其所著《经稗》六卷,“能荟稡众说,部居州分,于考核之功深为有裨”[15](P278),所编之《全闽诗话》十二卷,“所采诸书,计四百三十八种。采摭繁富,未免细大不捐。而上下千余年间,一方文献,犁然有征。旧事遗文,多资考证。固亦谈艺之渊薮矣”[15](P1795)。其他论词绝句作者如江昱、沈初等人亦工于诗词,出经入史,长于考据。
以具体的批评趋向而论,在受乾嘉学风的影响方面,主要体现在词体探源和词籍史料的辨析等方面。词体探源与词籍史料的辨析是词学批评的重要组成部分,论词绝句以其篇幅短小而常常受到限制,但是此时乾嘉学人却能突破这种限制,在有限的体制空间内,以绝句的形式论述讨论词体的产生、发展、词乐的变迁以及词籍作者、版本的真伪等,明显地体现了乾嘉学人重视考据的时代风尚。
对于词的产生源头的探讨是不少论词绝句作者在评词时首先需要考虑的问题。李其永的《读历朝词杂兴》三十首历论了唐宋诸朝词,其首篇即谓:“风流天宝老词坛,羯鼓能挝胜管弦。不道淋铃皆入调,蜀山秋雨李龟年。”[15]一般而言,词之产生时代多谓为隋唐之际,李其永论词绝句组诗首篇即论盛唐明皇之时,明显带有为词的源头定位的意味,且于诗中论及了《雨霖铃》这一词调,其所论《雨霖铃》词调之产生,虽由于绝句体制的限制,用语十分简约,但却与宋人王灼《碧鸡漫志》中所辨之“雨淋铃”一条颇有异曲同工之处。郑方坤的《论词绝句》三十六首也讨论了词之起源问题,其二谓:“青莲雅志存删述,魏晋而来弃不收。却向词林作初祖,心伤暝色入高楼。”其诗下注曰:“李太白《忆秦娥》、《菩萨蛮》二调,为千古填词之祖。”[9](P313)承袭宋人黄升《花庵词选》所谓李白《忆秦娥》等二曲为“百代词曲之祖”的说法,这与厉鹗《论词绝句》十二首首章所谓“美人香草本《离骚》,俎豆青莲尚未遥”观点相似,只是厉鹗更将词之比兴寄托与《离骚》并论,言语之中颇有推尊词体的意味。
在论词绝句中,就词之体征的正本清源之论也可以看做词体探源的一种体现。汪筠《读〈词综〉书后二十首》首章曰:“一曲黄河《菩萨蛮》,赵家真本出《花间》。梧桐叶叶声声雨,忍对明灯付小鬟。”[10](P93)谓《花间集》所载温庭筠《菩萨蛮》诸词实开宋词之先路。与陈廷焯所谓“飞卿词,风流秀曼,实为五代、两宋导其先路”之语意同[3](P815)。沈初的《编旧词存稿,作论词绝句十八首》首篇则是将词与南朝乐府联系起来立论,也颇有为词的产生探源的意味,“南朝乐府最清妍,建业伤心万树烟。谁料简文宫体后,李王风致更翩翩”[16](P7)。孙尔准的《论词绝句》第一首更将词坛风会之源流推至楚辞美人香草的比兴寄托,“风会何须判古今,含商嚼徵有知音。美人香草源流在,犹是当时屈宋心”[17](P556)。
对于词籍史料的辨析也在此期的论词绝句中多有体现,前举厉鹗《论词绝句》十二首中即有五首关涉词籍史料的辨析问题,潘际云《题断肠词》亦能突破绝句体制狭小的这种限制,在有限的空间内对前代词人词作进行词籍版本的辨伪考证,“幽栖一卷《断肠词》,家世文公擅淑姿。谁把庐陵真本误,柳梢月上约人时”[18]。同时将这种考证延伸到其绝句的自注中,“朱淑真,海宁女子,自称幽栖居士,著有《断肠词》一卷,前有《纪略》一篇,称为文公侄女。今按其词止二十七阕。杨慎升庵《词品》载其《生查子》一阕,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语。毛晋遂指为白璧微瑕。然此词今载欧阳公《庐陵集》第一百三十一卷中,不知何以窜入淑真集内,诬以桑濮之行。慎收入《词品》,既不为考,而晋刻《宋名家词》六十一种,《六一词》既在其内,乃于《六一词》漏注‘互见《断肠词》’,已乱其例,而于淑真集更不一置辨,且实证为白璧微瑕,益为卤莽之甚。今其集已收入《四库》书而刊去此篇,庶不致厚诬古人矣”[18]。再如江昱《论词十八首》其十七,“别裁伪体亲风雅,毕竟花庵逊草窗。何日千金求旧本,一时秀句入新腔”。亦有注曰:“弁阳选词今止七卷,且有讹阙,意非原本。”[8](P177)词中推扬周密的《绝妙好词》,认为周密所编之《绝妙好词》胜过黄升的《花庵词选》,同时亦指出,周选在版本流传中有讹误问题,此亦属词籍史料比较辨析的内容。同江昱的这首绝句相似的是,郑方坤的《论词绝句》其二十七亦谓:“草堂册子较花庵,错杂熏莸总不堪。别采萍洲帐中秘,不妨高阁束双函。”下注曰:“草堂词最劣最传,《花庵》虽较胜,然亦雅郑更唱也。萍洲周氏词选,今藏书家有存者。”[9](P315)绝句中亦在与《草堂诗余》和《花庵词选》的比较中对周密所编制《绝妙好词》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在对词籍史料的辨析方面,郑方坤的《论词绝句》别具匠心。三十六首除了首尾二首有绪论与结语性质,不具体论述词人外,其他三十四首分别选取了自唐李白、温庭筠,历宋元明三世,以讫清代徐釚、陈维崧等数十位词人,词论采取知人论世之法,多拈取所论词人最具争议的词坛本事入绝句,并给予自己的评述,中间多不乏公允持平之论,且将所论之本事附于绝句下自注中,体现出了重本源考证的乾嘉实学特征。如其九论苏轼曰:“坡公余技付歌唇,摆脱秾华笔有神。浪比教坊雷大使,那知渠是谪仙人。”诗下自注曰:“陈无己云:东坡词如教坊雷大使,虽极工,要非本色。”[9](P314)东坡词本色与否历代是词论家辩论的焦点之一,此绝句中作者给予了自我的评判。再如其十论秦观曰:“小楼连苑伤春意。高盖妨花吊古怀。独把瓣香奉淮海,寿陵余子漫肩差。”诗下自注曰:“海虞毛氏合刻《秦张诗余》,生乃与哙等伍,窃为淮海抱不平矣。张名綖,万历间人。”[9](P314)诗中对明人毛晋所合刻《秦张诗余》甚不以为意,认为秦观词高自标置,张綖则不可同日而语也。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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