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中国之女铜像》“’则是依据真人真事写成,说的是江苏沭阳胡仿兰女士热心女学、提倡天足并为姑翁逼死,天足会为之立铜像的事迹。胡仿兰是第一个有案可稽的为提倡天足而牺牲生命的女性,但她也是在男性(她兄弟象九)的启蒙和影响下开始觉醒的,然后自己放了脚,再劝别人放足,她力劝丈夫读新书,坚拒为女儿裹脚,还宣传禁烟,因此遭到夫家毁谤和囚禁,最后招致被姑翁
逼死的结局。天足会为她伸张正义并立铜像纪念。胡仿兰的悲剧是先觉者的悲剧,说明她所在的中国还不具备进行女性革命的土壤。胡仿兰弃生就死,不仅是翁婆逼迫,也是出于她自己精神的幻灭,因为她发现自己崇拜的秋瑾居然是与丈夫离婚的女人,这让她无法接受。主人公新旧杂糅的思想状态,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晚清女性解放还只是停留在废缠足兴女学的浅表层次,并未深入到人的思想意识深层。
这一类小说或者因写作的时代较早,或者是受作者的思想认识程度所限,或者出于作者对读者接受的考虑,往往在有关废缠足叙事上,显示出较为犹疑的叙述态度,文化立场介于传统和现代之间。所以叙事稳健,态度平和,往往更能较客观地表现当时的现实生活。
二
第二类小说,不把宣传废缠足作为唯一主题,目的是树立有一副“天足”或勇于放足的女界先锋,借助榜样的力量来开通社会风气,这些女性多勇于挑战世俗传统,追求和男子相匹敌的事业,小说结局也往往是实现了女界革命的美好愿景。
如小说《黄绣球》虽是表现因循苟且丧失了文明创新精神的晚清社会百相,但对女性的革命力量却寄予了极高期待,小说以生动的笔法写女性经过废缠足走向社会生活的过程,从而宣传男女平等、女子教育及强国保种的启蒙思想。女主人公黄绣球自幼父母双亡,与婶娘一起生活,备受苛待。到了裹脚的年龄,婶娘却不敢马虎,要为她未来“负责”,一面絮絮叨叨,一面“咬紧牙关,死命的裹”:?裹起来使着手劲,不顾死活。弄得鲜血淋漓,哭声震地,无一天不为裹脚打个半死。”结婚后,从丈夫那里听说世界上有些地方“也有女子出来做事,替得男子分担责任”的,就有了解放自己身体的觉悟,“不知自古以来男女是一样的人,怎么做了个女人,就连头都不好伸一伸,腰都不许直一直?”她萌生了放脚的念头,“要做事,先要能走路;要走路,先要放掉了这双臭脚。如今这脚底下缠了几十层的布条,垫了两三寸的木头,慢说要与男子一同做事,就是走路,也不能同男子大摇大摆,这便如何使得?”所以黄绣球大胆地撕下了裹脚布,“一跷一拐”地走出了家门,承担起了改造社会的使命,引领了女性的放脚潮流。
《女狱花》”’中沙雪梅天生具备革命性,从小不习惯于恪守传统妇女角色,而喜欢舞枪弄棒。但却嫁给了迂腐秀才秦赐贵,丈夫要求她“涂脂粉、带耳环,缠小足”,并且不让她走出深闺,沙雪梅一怒之下,一拳将这“男贼”打死,在监舍里她向犯人宣传推翻男女不平等的世界,于缠足一事,她指出:“你想我们女子,六七岁时候,只因有了男人娶小足的陋习,父母就硬了心肠,把我们一双圆兜兜光滑滑的天足,用布裹起来,受这无罪的弄罚。我们那时眼泪不必说起,就是脓血,也不知出了多少。幸而皮肉腐尽,筋骨折断,方成了三寸金莲。你想人生血脉,犹如机器一般。一件损坏,件件都出毛病。我们国中,缠成小足,害瘵病死的,也不知多少。即不死去,行一步路,尚须扶墙摸壁,名虽为人,实与鬼为邻了。”小说虽然主要讲述沙雪梅所见的一些女界先锋们的事迹,她们或“天足”或“已放足”,但总是通过她们的各种演说来宣传女子革命的道理,废缠足构成其中重要的说项。小说提供了一个基本认知,就是“身体革命”,因此倡导女子放足,呼吁打破装扮修饰取悦男人的习惯,提倡女子体育,甚至幻想于改变女子生育的生物规定性,经由此途径要达到的自然是完成女界革命之愿景,
佚名的《娘子军》“’也树立了一个“天足”女界先锋的典型,小说主旨在于宣传女子教育,但女主人公在公共领域内的活动,却首先是由在家庭内抵制缠足起步。赵爱云因为是父母的独生娇女,故而有条件与传统闺范相抗,最终走向与封建礼教背道而驰的道路。小说写女主人公每日里醉心于读书,“脸不搽粉,唇不涂脂,衣裳朴素,裙下露出一双也不长也不阔的天足”,后来她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李固齐。在第三回“为天足夫妻小冲突,谈女权巾帼抒伟论”中,小说生动叙述了赵爱云抵制缠足的故事,反映了“天足”女子婚姻中的处境:李固齐思想守!日,新婚以后即对赵爱云“天足”产生不满,想要凭夫权让她缠足,以适应旧习,。“自从成婚那天送人洞房,过后就看出了爱云是双天足,心中便老大不自在”,后来有一晚因为喝了一点酒,感叹“我家好好的门风这遭儿被你败尽了”,赵爱云却在新思想的支持下声称“你要我把这好端端的天足再去削趾折骨的裹小起来,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她运用了很多新思想,与丈夫做了多次有理有节的斗争,说服了公婆,进了学堂,编了课本,做了女教师,最后还到日本去考察,回来后办了学堂,成为一名女性解放的急先锋。
考察新小说中黄绣球、沙雪梅、赵爱云等女界先锋,她们莫不是以身体革命为起点,首先,以抵抗世俗缠足传统为标志,黄绣球自主放足,沙雪梅抵制缠足,赵爱云坚守天足,均不怕人耻笑,其次,她们都打破了女人不能出头露面的封建礼法约束,勇敢地走出家门,到社会上去做事。第三,她们不仅要和男人平权,还要尽国民一分子责任,更有明确的性别自认,巾帼不让须眉,不仅兴女界,还要新世界。这些有关女性问题的小说应该说都呼应了当时的主流舆论,反映了女性对男女平权理想的追求,有合理的现实依据。但这些文学叙述又分明建立在作家虚构想象任意剪裁现实的前提下,实际生活中秋瑾那样的女性并不是随处可以见到的,之所以如此叙述不过是为传统女性向现代女性转型构想的理想图景,或者说是作家为了宣传女性解放而有意使用的“障眼法”。像黄绣球,她如何能从传统妇女摇身一变而为女界先锋。这中间的沟壑如何填平,小说作者不得已只能让其通过“做梦”接受罗兰夫人授予,显然这种叙事笔法是无说服力的,也是作者无力编织现实生活的无奈之举。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