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两家是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中最大的两派,也是最为显赫、最具影响力的学派①。 以往学者多从两派“异”处着眼,对其“通”处则很少言及。本文拟就儒、道两家“通”、“异”之处作一梳理、比较,力求言他人之未言。
一般认为,作为学术思想的儒、道两家的出现几乎是同时的②。尽管道家创始人老子其人、其时仍在探讨之中,但老、孔同时的认识,已为学界普遍接受。儒、道两家的产生,都是对“道”的一种追求和向往。“道”,《说文》:“道,所行道也。从辵(chòu),从首。一达谓之道。”“道”的原意是指人所行走的道路。但是,人们所行之路并非随意创辟,而是恒常行定的。若不按此路行走,人们就会误入歧途,无法抵达正确的目的。于是,上天是神明,其所指道路,即为“天道”。“天”,《说文》:“颠也。至高无上,从一、大。”王国维云:“古文天字本像人形。……本为人颠顶,故像人形。”[1](P282)“天”又谓“首”。《山海经》:“形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山海经·海外西经》)袁珂谓:“刑天亦作‘形天’……刑天即断首之义。”[2](P145)由此可知,“道”乃为上天所行之路,盖非凡人所走之路。在原始崇拜的观念里,天帝所行之路自然是最为正确、最为快捷、最为坦荡的,它是一切世俗道路的根本、根源。这样,“道”就在原始崇拜的观念体系当中,不仅具备了超越世俗的超验意义,更为重要的是,它开始具有了现象界的经验实践价值。所以,当传统的自发宗教崇拜信仰的大厦行将坍塌、理性主义高潮席卷而来之际,春秋时期的思想家们便自觉地以“道”作为追求的目标和方向。
《论语》中记载了孔子关于追求“道”的一系列论述: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卫灵公》)
孔子明确提出了对“道”的向往,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还用“道”来教化天下,故先秦称“道教”者,实乃指儒家。据先秦儒家的一系列论述来看,儒家之“道”实为“天道”和“先王之道”的结合,即一种典型的尊天明神的宗教信仰。所谓“天道”,最初是指将神化了的日月星辰等天体运行过程与推测吉凶福祸相结合的知识、观念、信仰,即早期的自发宗教崇拜;所谓“先王之道”,是指尧舜以来以“天道”治理现实社会的经验范式。先王之道的核心是“礼”。而其“道教”,则是教化的“神道设教”,即所谓的“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易·观·彖》);“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中庸》第1章)①;“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中庸》第16章)。所以,《墨子》谓:“有强执有命以说议曰:‘寿夭贫富,安危治乱,固有天命,不可损益。穷达赏罚,幸否有极,人之知力,不能为焉!’群吏信之,则怠于分职。庶人信之,则怠于从事。(吏)不治则乱,农事缓则贫,贫且乱政之本而儒者以为道教,是贱天下之人者也。”(《墨子·非儒下》)据此,先秦所谓“道教”者,乃以儒家为对象,与东汉末以后的道教实无关系。
除了儒家论道外,被后人誉为道家、道教的创始人老子也提出了对“道”的理解和体认:
道,可道,非常道。(《道德经》第1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德经》第42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故道大,天大,地大,王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第25章)
与孔子不同的是,老子所追求的“道”更具有对现实的超越性。在老子看来,道意味着一种不一般的秩序,一种循环往复的过程,它不仅具有宇宙万有的根源和本源性质,按照一定轨迹运行,还通过不断变化显现恒常,在过程中显现恒常。这种恒常使世界在一定程度上处在不断更新的状态而不可预知。老子的道论,似乎缺少西方本体论式的“存在”范畴。因此,对于老子的“道”,集中于本体论和宇宙论上的探察,显然是偏离了轨迹。因为在老子的道论中,似乎并没有存在与非存在、多与一、主观与客观、现象与本质的截然对立。就是说,在老子的“道”中,“无数的存在者(‘万物’或‘万有’)的背后无存在,多后面无一,现象后面无本质”[3](P255)。这一点,老子的后继者庄子讲得更为具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魏礼(Arthur Waley)在英译《论语》和《老子》的“道”时,用的是同一个词Way。而Way在英文中主要是指道路及其引申出的轨迹、规律、法则等。但实际上,无论是孔子还是老子,其“道”义还有另一层语义,即“道”的言说性质。孔子的“朝闻道”和老子的“道可道”,皆昭示了道是可以言说的。海德格尔注意到老子的“道说”之义,即“道路是道说,反之亦然,道说是道路”[4](P69),却忽略了孔子道的言说性。孔、老之道所不同的是,孔子虽然将其作为最高的信仰,但并未将它神秘化;而老子从一开始就将道指向了神秘主义和神圣意义的终极境地。所谓道又是不可言说的,即要求超越语言和知识,以“诺斯”(gnosis)来理解“人类意义世界的根源”[5](P202)。这样,在表面上,老子似乎与宗教信仰关系不够密切,可实际上,老子将“道”神秘化、神圣化后,为后来的道教寻找一个具有根源性的、能够与人格神合二为一的抽象之道提供了宗教信仰上的神学依据。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