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之际的阮籍嗜好《老》《庄》,这在《三国志》、《晋书》中有明确记载。研究阮籍的学者,也多注意到其道家思想的一面。但阮籍又是一个儒家观念浓厚的人,在其不拘礼法、逍遥于太虚的思想背后深藏着一颗积极人世、渴望建功立业的热心。亦儒亦道构成了阮籍真实的思想。分析亦儒亦道在阮籍身上的表现,进而挖掘时代成因及其文化内涵,或可有助于阮籍思想的学术研究。
一
阮籍思想中有明显的道家倾向。关于这一点。相关史书均有记载。如《三国志·魏书》言其“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模则。”《晋书·阮籍传》言其“容貌魂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博览群籍,尤好《庄》《老》。……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此外,从阮籍的诗文中,亦可看出道家思想对阮籍的影响。具体而言,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太素之朴”的社会理想。阮籍沿袭了老子、庄子“道”的思想,认为“道者法自然而为化,侯王能守之。万物将自化”。从“道”的思想出发,老、庄认为人类社会正逐渐走向异化。文明的进步在他们看来。是对本真之“道”的背离,是混乱和纷争的开始,如《老子》言“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阮籍也认为历史的发展带来了文明价值的分裂。他说:“三皇依道,五帝仗德,三王施仁,五霸行义,强国任智,盖优劣之异,薄厚之降也。”对于《老子》中的“小国寡民”和《庄子》中的“至德之世”,阮籍表现出无限钦慕之情:“圣人明于天人之理,达于自然之分,通于治化之体,审于大慎之训。故君臣垂拱,完太素之朴,百姓熙怡,保性命之和。”其《达庄论》对“太素之朴”作了详细描述:“故至道之极,混一不分,同为一体,乃失无闻。伏羲结绳,神农教耕,逆之者死,顺之者生。又安知贪污之为罚。而贞白之为名乎?使至德之要,元外而已。大均淳固,不贰其纪。清静寂寞,空豁以俟。善恶莫之分,是非无所争。故万物反其所而得其情也。”原始社会的生存状态被阮籍浓墨重彩,伏羲、神农的远古时代成了他向往的理想社会。基于道家“绝圣弃智”、“见素抱朴”的思想主张。阮籍认为“家以慧子残,国以才臣亡”,并对那些“盛仆马,修衣裳,美珠玉,饰帷墙,出媚君上,人欺父兄,矫厉才智,竞逐纵横”的人大加挞伐,认为他们因“繁其于世俗”,故“不终其天年而大自割”。
(二)逍遥的思想世界。逍遥是庄子追求的一种精神境界,是“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是精神上的绝对自由。在庄子看来,要达到这一境界,就要抛弃世间的一切繁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道”,做到“无己”、“无功”、“无名”。伏义《与阮籍书》曾把阮籍视为“庄周、淮南、东方之徒”,认为他们“皆投迹教外,放思太玄”。这实际上指出了阮籍高蹈远举、一心逍遥的内心世界。阮籍在其《咏怀诗》中多次表达了他的这一思想。其诗云:“乐极消性灵,哀深伤人情。竟知忧无益,岂若归太清。”又云:“系累名利场,驽骏同一輈。岂若遗耳目,升遐去殷忧。”他认为。世间的哀乐与名利是人生的羁绊,要想“遗”“无益”于“耳目”之外,只有遐逝飞升,在“无己”、“无功”、“无名”的精神世界中邀游。阮籍还直接借用“逍遥”一词,并化用《庄子·逍遥游》藐姑射山神人的故事来表达自己对这一境界的向往:“东南有射山。汾水出其阳。六龙服气舆,云盖覆天网。仙者四五人,逍遥晏兰房,寝息一纯和,呼吸成露霜。沐浴丹渊中,熠耀日月光。岂安通灵台。游瀁去高翔。”这里,通过托言神仙“逍遥晏兰房”、“游瀁去高翔”,来比况自己摆脱世俗的繁累,逍遥、寝息于自由世界的理想。近人黄侃评论此诗日:“神仙之人既离尘俗,自当邀游八紘之外,虽通灵之台彼且不以为安,明避世之宜远也。”的确,如果能向仙人那样“避世”“离尘俗”、“邀游八紘之外”,自然能够进入阮籍“谁言万事艰?逍遥可终生”的思想世界。
(三)诋毁礼法名教。道家视儒家的礼法为“骈拇”、为“道之华”、“乱之首”。阮籍也坚决摈弃儒家的礼文虚节。《晋书·阮籍传》载:阮籍母丧,“裴楷往吊之,籍散发箕踞,醉而直视,楷吊唁毕便去。或问楷:‘凡吊者,主哭,客乃为礼。籍既不哭,君何为哭?’楷曰:‘阮籍既方外之士,故不崇礼典。我俗中之士,故以轨仪自居。’”阮籍的举止很容易让人想起《庄子》中庄子妻死,庄子箕踞鼓盆而歌的故事。《阮籍传》又载:“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垆沽酒。籍尝诣饮。醉。便卧其侧。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又:“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兄,径往哭之,尽哀而还。其外坦荡而内淳至,皆此类也。”伏义曾对此评论说:“开合之节,不制于礼,动静之度,不羁于俗。”吲而阮籍也正以“礼岂为我辈设也”自我开脱。除了自身“不制于礼”、“不羁于俗”。阮籍对那些虚伪的礼法之士也极尽嘲讽之能事。史载“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事,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在阮籍看来,司马氏以名教之虚篡曹魏政权之实,其残毒、虚伪的行径令天下人瞠目。而当时所谓的“礼法之士”。一方面标榜“名教”、“礼法”,一方面又出卖故主,投靠新贵。阮籍对这些人极端厌恶。在赋作《大人先生传》中,他把依附于司马氏的“礼法之士”斥为挥中之虱,渴望“炎丘火流,焦邑灭都”的弥天大火把它们烧“死于裈中而不能出”。他还把历史上的一切“亡国、戮君、溃败之祸”都归之于“礼法之士”,愤怒的指斥“汝君子之礼法,诚天下残贼、乱危、死亡之术”陶。阮籍之不屑于礼法于此可知。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