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刘 崯，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美国文学研究。
　　
　　一、前言
　　
　　以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皖北和南京地区的农民的生活为素材，赛珍珠女士在1931年创作了《大地》，栩栩如生地再现了当时的农民生活和当地的风土人情。正因为如此，193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评语称赛珍珠的《大地三部曲》是“对中国农民史诗般的描述”。近几十年来，很多著名学者对小说中描写的民俗有过深入的探讨。刘龙先生和周松林先生在《壮阔的中国社会民俗长卷》一文中详细探讨了《大地》中的婚嫁形态、王龙的神袛观、食俗、住宅样式和服饰，唯独漏过了丧葬习俗。
　　然而，生老病死是人类生命的循环。正如《荀子·礼论》所说：“生，人之始；死，人之终。”中国自古号称“礼仪之邦”，在礼制最完备的周代，传于今世的“三礼”之书（《周礼》《仪礼》《礼记》）对周代礼仪制度有较详细说明。三礼之书中相当篇幅是讨论丧礼的。《周礼·春官·大宗伯》曰：“以丧礼哀死亡。”《仪礼》中的“丧服”“士丧礼”“既夕礼”“士虞礼”等篇就是专讲丧礼的。儒家继承和发扬了周文化，对后世影响深远。中国传统的丧礼中渗透了儒家精神，“儒家精神构成了两千多年中国传统丧礼的基调”[1]。魏晋以降，佛教兴起，丧礼中逐渐渗入了佛教内容，如念经超度亡灵之类。其次，中国丧礼还受到了道教（神仙方术）的影响。“可以说，中国传统的丧礼是儒、佛、道三家合一的局面。但是，儒家精神一直是其核心”[2]。同时，中国传统的丧礼又深受鬼魂观念、祖先崇拜观念的影响，总之，其总原则是“慎终追远”“事死如事生”“隆丧厚葬”。
　　作为一位中国通，赛珍珠在《大地三部曲》中同样生动、逼真、细腻地描绘了中国安徽、江苏农村当时当地的丧葬习俗。小说对主要人物阿兰、王龙父亲、王龙的葬礼仪式描写得十分详尽，连王龙的叔叔婶婶及忠仆老秦的葬礼也有所提及。中国传统的殡葬习俗极其繁琐，小说虽然不可能全都涉及，但如下文所述，基本上重要的丧葬习俗赛珍珠在小说中都一一描写到了。
　　
　　二、临终
　　
　　在中国丧俗中，弥留或临终阶段是指老人临死前的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要为其预备后事，即准备寿木、寿衣和寿坟以及丧礼上的用品等。
　　人们的身后之事最重要之一就是备好寿木。“事先为其预备寿木，让其看得见死后将长眠的‘大厝’，了解到如果其突然西去也不会睡在薄板中，从而减缓其后顾之忧”，正是家人对病者的深切关怀之意[3]。至于棺木的材料，“南方的情况与北方的情况略有不同，多数地方都以楠木棺为上等，其次为杉木，而后者也是民间最普遍用于做棺材的木料”[4]。另外，“棺椁在古代又有内外之分。棺为直接装殓尸体的葬具，为区别于椁，古人又称其为‘内棺’”[5]。当然，这是普通老百姓家无法负担的。
　　《大地三部曲》中第一个去世的是阿兰。由于她常年忍着病痛，早在中年就突然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王龙知道该为她准备寿材了。于是，他到城里的棺材店里“挑了一口用又重又硬的木头做的好棺材”。当棺材店老板说买两口可以便宜三分之一时，王龙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阿兰知道后“非常高兴，他已经给她买了棺材，为她的死做好了准备”[6]。
　　在王龙病笃之时，提出要在死之前看看他自己的棺材。因此，他的大儿子王大“花了近六百两银子”给他买了一口“用一棵木质相当坚硬的楠树做的”“雕镌过的棺材”，那“棺材里还套着一口内棺”。“那口棺材就停在他床边，为的是让他看了舒坦些”。“王龙太满意这口棺材了。只要稍微觉着好受一点了，他就会伸出那只颤抖的黄手去抚摸那黑得锃亮的棺材”[7]。
　　至于一直敲诈王龙的叔叔婶婶，王龙在他们弥留之际“买了两口可以说好但不是特别好的木头棺材”，放在他们房间可以看到的地方，让他们“看见棺材也许会舒舒服服地死去”。见此，“他叔叔的声音发着抖，对他说：‘你就是我的儿子，比我那流浪在外的儿子要亲多了’”[8]。而对突然暴毙的忠仆老秦，王龙在他临终时对他高声说：“我要给你买一口和我爹的差不多的棺材。”老秦死后，他真的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至于寿衣的准备，在王龙弥留之际小说一笔带过。王大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嚷道：“……装裹您的新衣服都为您预备好了……”至于丧礼上的用品，在王龙死前，他的小儿子王二安慰他的话中提到了纸人纸马。他说道：“……大厅里已经糊好了两套房子，一套跟这里的一样，另一套跟城里的那套一样，房子里有家具、奴仆、轿子、马，反正您需要的全齐了。”[9]在有的参考书里，将墓地的选择列在初终的风俗里。在王龙的父亲去世后，王龙说道：“……我想在山上挑一块好地方，把他们两个都葬在那里。若我死了，也葬在那里。”最终，“王龙在小山上一棵枣树下的庄稼地里划出一块好地做墓地。老秦找人来把墓打好，在墓地四周建了土墙，里面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纳王龙，儿子和儿媳们，以及他孙子辈的一代”[10]。
　　值得一提的另一点是，“如果家里有已订了婚但尚未迎娶的男孙，需遣媒人至女方家，告知男家的某长辈得重病垂亡，并商请女方准予令未过门的媳妇前往男家探请病人”[11]。这与小说中阿兰弥留之际让人把给大儿子定了亲的那个姑娘接过来是一致的。
　　中国传统丧礼的习俗极其繁琐，作者不可能一一描述，但从这些文字可以看出赛珍珠对临终之风俗还是非常了解的，所花的笔墨也是较多的。
　　
　　三、初终、棺殓与停柩
　　
　　根据《长江流域的丧葬》，“初终之礼大致可分为送终、替死者穿新衣、属纩（古代测试死者是否断气的一种方法——引者注）几个程序”[12]。
　　父母临终前，子女在老人的卧榻前守着弥留之际的父母，等候其升天谓之送终。若有子女远在他乡，应将之唤回，让他见老人最后一面，以尽孝道。“小辈没有送终，要被视为不孝。老人临终前如果子女没有到齐，称为‘月亮缺只角’，也引为遗憾”[13]。所以，阿兰临终前坚持让大儿子赶回来，并想看着他举办婚礼。王龙找了个人去找儿子，特别嘱咐：“她若是看不到他回来成亲，她的灵魂就永远不能得到安息。”[14]王龙临死之前，王大和王二也赶紧派人到南方把弟弟叫回来，只不过三儿子王虎一直到老人出殡那天才赶回来。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