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整个社会都以男性的目光来看待一切，衡量一切，包括女性。女性是“他者”，是异己 的力量，所以，女性首先成为了被诋毁的对象，整个社会，而不单是男性都倾向于把一切罪责都 推到女性身上，这就是“祸水论”盛行于世的原因，也是厌女症的一个表现。厌女症的另一表现 是各种社会意识形态，包括社会观念、文学观念等，都习惯于把女性的丑恶夸大化、漫画化，使 之变得任何人都难以忍受，而有这些丑恶的女性自然也就成为了“妖妇”“恶魔”⋯9。
不过，女性这种“他者”毕竟与别的“他者”不同，她们是社会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她们是 男性所必需的。因此，社会还是把她们纳入了自己的秩序内，主要是把她们禁锢于家庭范围 中，以“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阁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内言不 出，外言不入”(《礼记•内则》)的教条来约束她们的思想，不惜以裹脚等摧残身体的方法来绑住 她们的手脚，让她们变得没有自身而只是女儿、妻子、母亲、媳妇、婆婆等等。也就是说，对男权 社会里的女性，一方面是厌恶，另一方面是由于男性或者说社会的确需要女性，于是便把女性 说成完全是因为男性的需要而存在的物体，如在基督教的《圣经》里，第一个女人是因为亚当的 孤独，上帝才用他的肋骨把她制造出来。女权主义理论家弗吉尼亚•伍尔夫说：“千百年来，女 人一直被当作镜子，它具有令人喜悦的魔力，可以把男人的镜中映镜，比他本身放大两倍。
⋯⋯对于暴力和英雄行为而言，镜子都是必不可少。⋯⋯那镜中幻影绝对重要，因为它激发生 命力，激活了神经系统。把它拿走，男人可能会死，就像瘾君子被剥夺了他的可卡因。”【10J可谓 一针见血，在男权社会里，女性都被看作是因为男性的需要，而且只是因为男性的需要而存在
的。
也正因为如此，在男权社会里，虽然社会把主要的神都说成是男性神，但在危机出现，需要 拯救和抚慰时，人们首先想到的总是女性。歌德在《浮士德》里说：“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飞 升。”一般的西方人在痛苦时向圣母玛利亚求救，中国人则把佛教中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变 成女性作为自己的抚慰力量。蒲松龄在《菱角》篇中把那位为胡大成迎来美丽的菱角和在战乱
中失散的母亲的老媪写成是观音大士所化，其实，对蒲松龄来说，《聊斋志异》中的女性有几个
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呢?
《聊斋志异》中出现的女性往往是鬼狐花妖所化的异类女性，是因为只有这样，蒲松龄才可 以凭自己的拯救需要任意让她们做一些现实社会中的女子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任意赋予她 们种种可能或者不可能的特性。例如《霍女》《胡四姐》《莲香》《阿霞》等近50篇文章中的女性 都是主动来到男性身边，并有自荐枕席行为；《嫦娥》篇中的嫦娥能使贫困的宗家“暴富，连阁长 廊，弥互街路”【3 J1069；《荷花三娘子》篇中的荷花三娘子能使宗家“金常满箱箧”[3J680；《红玉》篇 中的红玉才华出众，不但轻易救回冯生之子，又使冯生家得全，又富而贵；《翩翩》篇中的翩翩能 使一般的溪水化为药，使“广疮溃臭”的罗子浮浴之，创即愈t3】432。如果是属于人类女性，蒲松 龄这么写，恐怕就既难以欺骗自己，也难以取信于读者了。也正因为如此，蒲松龄几乎完全消 解了传统文学作品中狐鬼等女性“好淫”“害阳”等损人利己的特征，一般都把她们塑造成只有 付出不求回报的“天使”般人物形象：这是蒲松龄基于自我拯救创作心理的必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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