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批评”(ecocriticism)是继女性批评、新历史主义批评和后殖民主义批评等之后最新出现的一种文学批评模式。它的出现,为面临种种困惑和争议的当代文学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生态批评自上世纪80年代初兴起以来,英美两国成为了这一新兴的文学批评模式的两支重要力量。美国哈佛大学的劳伦斯·布伊尔(Lawrence Buell)是美国生态批评领域最具影响力和代表性的生态批评家之一;而在英国生态批评领域,最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人物则是英国利物浦大学的乔纳森·贝特(Jonathan Bate)。比较布伊尔和贝特生态批评的理论特色和贡献,对于我们把握英美生态批评的特征和全貌是非常有意义的。
美国生态批评家路易斯·韦斯林(Louise Westling)谈到英美两国生态批评的联系时说道:“位于两半球的英美生态批评运动也像两国的文学传统一样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①作为英美生态批评的领军人物,贝特和布伊尔生态批评的研究对象不尽相同,但都表现出相似的研究旨趣,当然在具体的生态批评实践中,两人有不同的批评思路,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布伊尔和贝特迄今为止最为突出的成就之一就是“重塑经典”。重新审视文学史,完成对经典的重塑是生态批评早期的主要任务之一。生态批评的“重塑经典”,包括建立新的经典,也包括用新的视角来阐释已经成为经典的文学文本和文学流派。在这一方面,布伊尔最突出的贡献是提升了自然文学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把从梭罗到当代的自然文学作品塑造为新的绿色经典;贝特最突出的贡献是从生态学的视角,对已经成为文学经典的英国浪漫主义诗歌进行重新阐释。布伊尔的《环境的想象》②(1995)和贝特的《浪漫主义生态学》③(1991)是生态批评“重塑经典”的代表作。
在《环境的想象》中,布伊尔以梭罗为代表的自然文学为研究对象,重新思考梭罗的经典化过程和梭罗对美国文化构成的贡献,以生态尺度重审美国文学和美国文化,试图建构生态中心主义的文学观;在《浪漫主义生态学》中,贝特则以华兹华斯为代表的英国浪漫主义文学作为研究对象,以生态学的视角,对浪漫主义文学的成就进行重新评估,试图建立浪漫主义的生态诗学。
布伊尔以梭罗的《瓦尔登湖》为绿色经典范本,广泛地阅读英美自工业化开始以来出现的自然文学作品,也包括《物种起源》那样的自然科学文本,对那些被传统的文学批评所忽视的自然文学作家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详细探讨了这些“环境文本”中所包含的生态中心思想模式,在理论和方法论上为美国自然文学研究提供了总体性的指导原则。贝特则以华兹华斯的长诗《序曲》和《漫游》等田园诗歌为主要分析对象,重新审视浪漫主义文学传统,探讨浪漫主义诗人所具有的人与自然相融合的生态意识,挖掘这种有机论的自然观所具有的现实意义。
在重塑经典的过程中,布伊尔和贝特都在本国的自然文学传统中寻找资源,力图挖掘他们对解决当今环境危机所具有的生态价值。田园文学是布伊尔和贝特共同兴趣的话题。布伊尔的“田园之旅”始于对美国的荒野、田园的意识形态的考察,探讨美国的田园思想对于生态中心思想的适应程度,强调田园文学在塑造人们的环境意识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贝特的“田园之旅”则始于华兹华斯田园诗歌,贝特探讨湖畔诗人对待自然的态度,强调把地球看作所有生命的栖居之地的重要性。
此外,“地方”(place)也是布伊尔和贝特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他们从生态的视角,将文学作品中的地方与作者的环境意识、对地方的感知和意识等方面联系起来思考。
布伊尔对空间、地方的研究是迄今为止生态批评领域所取得的最为丰硕的成果。在《环境的想象》中,布伊尔探讨了梭罗等美国自然作家表现地方的独特方式。布伊尔认为,环境文本通常通过打乱我们已有的或习惯性的对于地方的观念,来唤醒我们对地方的重新感知和认识,由此增强和提高我们对于其他生命形式的敏感程度,并证明“地方总是暗含着栖居者和环境之间的一种积极的相互作用”④。在布伊尔的另外一部生态批评专著《为濒危的世界写作》⑤中,布伊尔对地方的探讨更为深入,在吸收地理学和人类地理学等领域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尝试在生态批评领域建立一些有关地方和场所的理论。布伊尔详细分析了在时间和空间上人与地方和场所相联系的五个纬度,目的是阐释“地方感”(sense of place)对于文学和文化想象的重要性。在布伊尔看来,想象的力量在个人或集体与地方的联系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在其专著《环境批评的未来》⑥中,布伊尔将对地方的探讨扩大到对生态批评的边界和范围的思考,并结合生态批评的最新研究成果进行归纳和总结。
贝特的研究视角对于生态批评开展对地方的研究也是很有启发的。在《浪漫主义生态学》“地方的命名”一章中,贝特探讨了华兹华斯诗歌中对地方的命名问题。在他看来,熟悉、了解并珍视一个地方有三种方式:一是长期居住此地,二是对地方的命名,三是通过学习有关地方的知识。贝特提到的第二种方式主要是针对文学作品中作家对地方的命名而言的。贝特认为,在华兹华斯的诗歌中,“命名就是与地方同化”⑦。我们感觉诗人就在诗里,诗人与一个具体的地方是结合在一起的。对于华兹华斯,命名是一种想象力的驰骋,也是与大地合一的象征。与布伊尔一样,贝特也认为人对地方的记忆会堆积起来,不断被唤醒,华兹华斯“对地方的命名也是一个唤醒记忆的过程”⑧。此外,贝特认为,华兹华斯关于地方的诗歌强调对地区的关注,以独特的方式强调本土性,这种对本土性的强调,被哈代、爱德华·托马斯等人所继承。贝特赞扬了英国诗歌从历史意识向共同体和地理意识的转变,对新历史主义的评价表示了质疑。他认为,浪漫主义的这种观点对后来的资源保护主义运动起到了重要的影响,对解决当今的环境危机也有启示。
此外,布伊尔和贝特的生态批评都有着跨学科的特点。他们不仅借鉴生态学的知识,还借鉴人类学、哲学、历史学、心理学、地理学、文化地理等学科的知识和理论。布伊尔“环境无意识”(environmental unconscious)的概念就得益于心理学的知识。此外,“地方”和“地方感”的解读借鉴了相关的地理学和文化地理学等学科的知识。除了气象学和生态学之外,贝特还运用“混沌理论”(Chaos theory)来解释自然与文化无法割裂的关系。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