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
子曰:“必也正名乎。”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子路》)
子路问孔子,假如卫国之君要孔子去治理国政的话,他打算最先做什么。孔子回答说肯定是先“正名”,子路由此认为孔子太过迂腐,而接下来孔子则解释了为什么要先“正名”。
首先,“正名”相关于《论语》中所说“觚不觚,觚哉觚哉!’’(《雍也》)以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颜渊》)它是孔子感叹于当时社会名不符实之状况所提出的要求,孔子依据周礼认为,君、臣、父、子在社会生活中各有其所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因此“正其名”,就是要各人弄清楚自己所应承担的义务,而这样一个社会分工井然有序的国家就是孔子的最高理想。由于在孔子的思想中,这样一种分工是以周礼。也即是以一定的社会政治制度为依据,因此,“正名”之“正”事实上就具有了社会的政治道德意义,因此孔子才说“政者,正也。”而“正名”之“正”的这种政治道德意义。对后人理解孔子之“乐正”产生了重大影响。
另外,还值得注意的是,在对《论语》中的“正”字进行分类解读之后,我们会发现,无论是作为礼仪中态度与位置上的“正”,如“正其衣冠”、“正颜色”,还是作为具有政治道德意义的“正”。如“正其身”、“正人”以及作为“乐正”的重要解释依据的“正名”,《论语》都从未将“正”与其对象进行倒装。
四、“乐正”与孔子乐论
通过对“乐正”的已有诠释以及《论语》中“乐”与“正”两字的意义分别进行解读,笔者以为。首先,孔子的“乐”与“仁”、“礼”相关。孔子看到了艺术之“乐”以人类基于自然血缘关系的亲情为根本,而且“乐”对于人性的修养具有超越于政治道德性之“礼”的一面,这也就是说,孔子是看到了艺术对于政治道德的超越之本性的。因此,将“乐正”理解为政治道德意义上对诗篇或者乐律的端正并不恰当;其次,除开“乐正”之“正”不谈,整个《论语》书中其他任何意义上的“正”,都未出现将“正”与其对象相倒装的情况。因此,《论语·子罕》篇中的“乐正”作为“正乐”的倒装可能性不大。综合以上两点来看,将“乐正”直接理解为乐官之长可能最为接近《论语》的原意,它表示孔子以“乐正”自居。以教人诗书礼乐为己任。这与孔子最早创办
私学的史实也相照应。
如此来理解《论语》的“乐正”,在孔子乐论的研究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由于孔子推崇“礼”,在《论语》中又曾提及“乐”所应当具有的约束性——“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八佾》),再加上对“乐正”的倒装和道德意义上的理解,后世儒家学者基本都认同并放大了孔子“乐”的保守性,并发展出乐论中的“中正”、“正声”、“德音”等命题。在与乐论直接相关的琴论中也发展出了禁声、禁情、禁欲的极端。而当代的哲学美学研究者也大多认同孔子乐论的政治道德价值旨归,如蒋孔阳先生指出:“一切的保守派,都要维护现存的秩序和利益,孔丘也并不例外。‘礼’,是现存秩序的象征,所以他要把礼作为‘正乐’和一切意识形态工作的最高标准。”他将孔子视为保守派,将“乐正”理解为“正乐”,进而将孔子的乐论归结于作为政治道德标准的“礼”。
然而,当我们通过对《论语》中“乐正”这一概念的追溯,对其文本自身进行重新解读之后。我们会发现:不仅“乐正”的保守性解释不具有合理性,而且整个《论语》中也从未出现“正乐”、“和乐”等将艺术之“乐”进行直接限定的命题。当然,孔子是曾提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八佾》)于是便有学者指出这就是孔子的艺术审美标准。“就是说,艺术包含的感情必须是一种有节制的、有限度的情感。”此话不假,但以什么为节制的标准,以什么为限度才是最重要的。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来看,孔子认为艺术所生发的感情应当既不是失去理智任凭欲望驱使的狂欢。也不是伤身害命的忧愁,这样的观点与孔子认为艺术之“乐”根于人心,且能感人心,从而达到修身养性之目的是相呼应的。这也就是说,孔子的“乐”并非完全是具有政治道德意义的约束保守,孔子更多地看到的是艺术之根源于人的内心真情,并以此来感染陶冶人的本质。
在《论语》中表现出来的孔子是个喜怒哀乐形于色的性情中人,而他的乐论也更非所谓的保守派。他作为一个非圣人,思想固然具有其保守与矛盾的一面,但同时他仍然注意到了艺术之“乐”不受政治道德约束的一面,即为真实感情,为人生而“乐”。这样一种难能可贵的艺术精神,才是孔子乐论的精髓所在,也是后世儒家学者在发挥孔子乐论时少有看到的。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徐复观先生指出“一个儒者的兴起,便不必意味着是孔门音乐艺术的复兴。”
综上所述,《论语》中“乐正”的解读对于我们判断孔子的乐论不可或缺。首先,孔子认为“乐”根源于人的真情,并通过直接作用于内心来陶冶感染人,而“礼”虽然也重视感情的真挚。但它更多的是通过外在的政治伦理道德来规范人。两者同是修身。但方式却完全不同。其次,孔子还看到了艺术的修身超越于政治道德对人的规范,这就给予了我们从政治道德之外的意义去看孔子乐论的可能。(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