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古拉》据加缪说是看了苏埃托尼乌斯的《十二凯撒传》之后写的，他也基本上是按照历史书上描述的史实进行创作的。卡利古拉过去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君主，但在他妹妹兼情人德鲁西娅死后，觉悟到了这个世界的荒诞“人要死亡，他们并不幸福”“我周围的一切全是假象；而我，要让人生活在真实中！”于是，他开始用他的权利，颠覆以往有序的或者说是人们能接受的掠夺方式，没有明确的是非道德准则，可以肆意以任何理由判决他人，否认友谊爱情、否认善恶、否认人的基本关系，以极端方式运用他的自由，按照他的逻辑蹂躏所有的价值，疯狂毁灭破坏一切。最终众叛亲离，被反叛人群刺杀身亡。
　　但这绝不是部历史剧，加缪在致友人的信中就提及过这个剧本具有的发端性意义，他塑造的卡利古拉这个历史暴君是个悲剧英雄，是那个时代清醒的智者，运用自己的权利去抗击这个荒诞的世界。但加缪并不认同这种无限制的自由，在1944年版的《卡利古拉》的“请予刊登”中，作者说“压制他人，自己并不能获得自由。可是如何能得到自由呢？这还未弄清。”①本文将试图分析卡利古拉这个人物，以及他对这荒诞世界的认识和自由的探讨。
　　对照悲剧每次在西方崛起时悲剧性的人所具备的特征，加缪富有洞见地指出了现时代人的悲剧性。因为在现时代，人们运用科学和理性控制并改造世界，结果世界变成可怖的形象，人和自己所制造的历史相互抗拒着，历史戴上了命运的面具。人抗拒着却又怀疑自己的能力，知道这种反抗的局限性；人要求自由，却也接受那不可避免的后果。人是矛盾的、被撕裂的，怀着绝对的希望，同时又持着彻底怀疑的态度。这样的人被加缪认为是出色的悲剧人物。无疑，卡利古拉是这样的一位悲剧人物。他运用他的权利使不可能的成为可能，使他的自由再没有了界限。他使富人的私有财产归为国有，抢占别人的妻子，杀死他人的儿子，臣民对他的不满情绪到了极点。人民都以为他疯了，但卡利古拉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其实，卡利古拉对权力的无限制滥用，何尝不是对这种权利的嘲弄呢，他肆意运用权力，颠覆自己的统治，其实就是想看这权利多大程度上能改变这个世界，能与这荒诞的世界抗衡多久。
　　于此同时，卡利古拉是一个绝对孤独者，在剧中，只有年轻诗人西皮翁的诗歌还能触动他，也只有诗人能理解他。而这个诗人是在一个纯粹善的世界中生存的人。诗人歌颂大自然的美好、对生活的热爱，这些都引起了卡利古拉的共鸣。只是，卡利古拉拒绝了一切，包括西皮翁的友情，卡索尼娅的爱情，他不需要理解，也再无人能理解他，彻底孤独走完生命的旅程。
　　卡利古拉是个绝对清醒理性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来越众叛亲离，也知道臣民密谋杀他，但并不揭露而是怂恿。说到底，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却不肯放弃自己的逻辑（他所坚持的对荒诞的反抗方式），于是，他希望人们暴动他，而不是自己结束在自己坚持的原则下。虽然，这也是他坚持自己原则的结果之一。剧尾，他的高呼“我还活着”乃是他对这个荒诞世界最后的反抗，但随着他的死亡，这个荒诞的世界却依然存在。
　　加缪在1958年的写的评论中说：“据我所知，他是唯一嘲弄权利本身的人······这些暴君也自以为是自由的，因为他们握有绝对统治权。而实际上，他们并不比我剧中的罗马皇帝更自由。只不过，这个罗马皇帝清楚这一点，并同意为此而死，这使他具有其他大多数暴君曾不有过的伟大。②
　　在《西西弗神话》中，加缪这样描述荒诞感：“一个哪怕可以用极不象样的理由解释的世界也是人们感到熟悉的世界。然而，在被突然剥夺了幻想和光明的世界中，人感到自己是局外人。这种放逐是无可挽回的，……这种人与生活的离异、演员与背景的背离，正是荒诞感。”③即指人无法实现想从人的角度去完全认识这个世界的渴望这一事实的清楚认识。加缪认为人感到荒诞的一个原因是人必死的命运。人类渴望永生，但每个人注定必将走向死亡。必死的命运是一个残酷的发现。人是死刑犯，只是缓期而己，而且人所赖以生存的世界也是有局限性的，也非永恒的。人类的命运注定了生存的无意义，抹去了存在的价值差异。永恒与有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构成荒诞。卡利古拉就是因为情人死后发现了这个真理“人要死亡，他们并不幸福”后开始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诞，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安宁和谐幸福的，一切都只是假象，人的命运不可把握，世界充满荒诞。而他，与这个世界也分离了。
　　卡利古拉发现了荒诞的真理，恰好他拥有可以展现这种真理的自由。卡利古拉作为一个唯一拥有自由的人，要向他的臣民展示真实。既然帝国上下全是卡利古拉的臣民，那么人人有罪。因此得出结论：所有的人都应当处死，问题只在于时间和耐心。这样所有的人都被卡利古拉推进了一个荒诞的世界，他们可以随意被掠夺、被侮辱、被杀戮，只因他们是卡利古拉的臣民。卡利古拉在享受这种毁灭者的自由中，挑战了造物主，获得孤独者的非凡洞察力，他感到幸福，最后扼死了卡索尼娅，圆满地完成了他的逻辑。但是随即，他意识到“屠杀”不是办法，自己的自由不是好的。
　　关于《卡利古拉》中的自由，加缪本人又这样评价，“卡利古拉忠于自己而不忠于别人，以死来换取一个明白：任何人都不可能单独拯救自我，也不可能得到反对所有的人的自由。”④加缪认为，“如果说他（卡利古拉）的真理就是反抗命运，那么他的谬误在于否定人。要毁掉一切，就不能不毁掉自身。”⑤显然加缪认为卡利古拉无节制的自由是不对的，因为他的自由是反对所有人的自由，也必然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他要毁掉一切，如果他认为自己有剥夺别人生命的自由，那么他应当知道别人也应当具备这种自由。这种自由是个失败的逻辑 ，注定使运用者走向毁灭。卡利古拉在运用这种自由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遭遇毁灭。因此卡利古拉把自己掌握的密谋反叛他的证据归还给了舍雷亚，他宁可毁在这样一个动机纯洁的人的手里，这个人要杀他仅仅是因为他不能容忍卡利古拉的疯狂逻辑。显然加缪认为卡利古拉掌握着真理，只是因为他要否定人，才会必然毁灭自身。这就是为何卡利古拉在死前的一刻说出了这样的话：“自己本来有道理，又不得不走到末日，这多叫人心酸哪！”卡利古拉掌握着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理——荒诞。事实上，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他是为着荒诞的逻辑而杀人。虽然这是一种毁灭一切的“恶的自由”，可是对于卡利古拉而言，他是为了实践自己具有真理意味的荒诞逻辑才发展的。说到底，在精神世界里，他是一个绝对自由的人，也拥有比别人更多自由的人，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个荒诞世界的本来面目，但是他以摧毁别人自由为前提的无限制的“权利自由”，却是失败的，加缪本人也是不赞同的。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