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一生都是体道的过程,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矛盾。对于世间存在的种种问题,给人们开出了“心斋、齐物、安命、体道”的人生处方——心斋便可齐物,齐物便可安命,安命便可与作为整体的世界或道同而为一。在他看来,道始终是最高的人生境界,无始无终、无穷无尽,无所不在,又复归于一。
这样的处方确能使社会大治,却是不可达到的过于理想化。人作为理性的存在,其本质就是比其他动物具有更为高级的心灵和心灵活动。不可能成功的将自己内心的活动悉数终止,达到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境界。但这并不意味着庄子是大谈人生理想的虚无主义者,把自己超脱于现实世界外的乌托邦。须知一个人的思想是对现实世界的反映,庄子亦然。
庄子旷达人生,大智彻悟,把一切世事看作行云流水。蝴蝶梦是这样的庄子所怀人生理想的极好阐释。蝴蝶象征着人性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本质。梦蝶使庄子摆脱了尘世的逼压和囚禁,飘然独立。他在梦里体验到“吾丧我”的美好境界。“栩栩然蝴蝶”,“不知周也”,而梦醒后依然不得不再次面对令人窒息的现实,这是人生的悲哀与无奈,也是庄子的冷眼所到之处。
也正是看得太穿,庄子把自己独立在世界之外,这样的他才格外的“单纯”、“天真”。这样的他的思想也比较适用于个人的修身养性而非整个社会建设。就像他在《大宗师》中,托孔子之口所说的,“彼游方之外者,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
抛开理想不谈,庄子的人生态度是乐观的,教人乐观生活。现实残酷,人生则因有为而痛苦,不如无为耳。正如那棵不被匠人置于眼里的栎树,因为于人无用,才会长寿。“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名利在他眼里是虚的,“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生而不悦,死而不祸”,不追命逐利才会轻松快乐、自在逍遥,无挂亦无碍。
这样的庄子不是有些人所理解的只顾个人感受的自私者。他所处的战国时期,战争带来了满目疮痍,上层社会充斥了追名逐利,下层人民苦难不堪。庄子冷眼相看,对那些不顾人民痛苦的君主嗤之以鼻。“君独为万乘之主,以苦一国之民,以养耳目鼻口”,“杀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养吾私与吾神”。他的“个人之心”里也兼怀天下,要求君王养身以治天下。
一个良好的社会并不能代替个人生活,再好的社会也不可能没有人生的悲剧,而无论在任何社会,追求个人幸福是每个人唯一可能做到的,天经地义。何况是那个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年代。于是,他用一颗善良的心、一种哲人的豁达,给人们阐释幸福的真谛:拥有平常心,得之幸,失之命,无须苛求。“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德充符》)
庄子眼里,追求名义、仁义、道德,这不但不能使社会达到太平,反而是社会动荡不安的原因。庄子假孔子之口说:“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这样的追求改变了人的自然本性,使人失却了人原本有的真性。而理想人格要“游于空虚之境,顺乎自然之理”。
所以,庄子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者。乱世里,他给世人构想出这样一个理想和谐的社会:“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山木》)人们辛勤劳作而无欲无求,无礼义之束缚,无贵贱之区分,随心所欲。在他看来,真正的生活是自然而然的,因此不需要去教什么,规定什么。这样的社会理想,不仅是他对现实的批判,也反映了人民反对剥削和压迫,追求平等自由的愿望。
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纵然庄周的理想世界太过飘渺,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无法真正到达。但在那个为了自身欲望而无休征战的乱世,庄子用“天真”,给自己的心找一方乐土。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不如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勾心斗角,终是太累,不若自在逍遥一游。
世事无绝对也没有特定的标准,只能以离俗之心,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在尘世获得相对的幸福。抛开前世后世的因果关系,抛开一些颓废的“人生如梦”的哀叹,我最爱的仍是庄子的“蝴蝶梦”,因为它给人一种不怕困难的乐观的人生观,不管人生遇到什么样的坎坷和挫折,不管生活经历什么样的灾难和凶险,我们也许要像庄子“鼓盆而歌”那样,做一个美丽的“蝴蝶梦”,化成美丽的蝴蝶徜徉在姹紫嫣红的花草丛中。虽然任何人都无法贯彻庄子的人生处方,不致“心斋”而后的道,但也可学学庄周的豁达,学学他的相对幸福,人生自当有另一番风景,社会也会变得更为和谐。
(作者简介:刘米雷蕾(1988.3-),女 ,汉 ,湖南常德人,硕士研究生,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