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家以其思想的卓著成名于世,思想的卓著则仰赖于背后的思想资源,而思想资源要而言之,不外乎社会的时代的变动、民族文化传统的断裂之际的阵痛、思想家个人特殊机遇和超群的智慧,是多方面因素集合、荟萃的结晶,是新问题和新方法的结合,在某种程度上讲,这种风云际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反之,即便遭遇过社会的时代的巨变、民族文化传统的断裂、个人“悲欢离合”的戏剧性经历,而没有产生这个时代伟大的思想家,则是一种悲哀,正如歌德所说“我种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法兰西民族则是前者的典范,至今仍是世界思想(包括学术思想)的原创地,并在历史上为世界贡献出一大批杰出的思想家,构成了丰富、厚重的思想宝库,可待挖掘的精华数不胜数,可供借鉴的资源犹如“活水源头”,取之不尽。法国19世纪著名思想家夏尔·阿列克西·德·托克维尔(1805-1859),就是这座宝库的烁烁发光的金子之一。初读《旧制度与大革命》就曾为其思想的深邃震撼,随后读《论美国的民主》(上下卷),又为其“民主社会的百科全书”式的阐释所深深吸引。伟大的事业需要伟大的理论思维,需要在理论创新和制度创新上实现历史性的重大突破。民主的发展就是欧洲19世纪的伟大事业之一,托克维尔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其对民主理想的追寻,不满足于对法国大革命及其后果的解释,又亲自赴美国运用社会学方法调查该国的民主运作情况,撰成《论美国的民主》。该书即是原创性问题的提出与实证性方法的运用相统一的典范。
一、“原创性问题 ”的提出
1805年7月29日,夏尔·阿列克西·德·托克维尔生于法国今伊夫林省塞纳河畔维尔内伊。虽诞生在贵族世家,但并未享受其殊荣。1789年法国大革命“革”了“贵族制”的命运,罗伯斯庇尔的恐怖统治时期,托克维尔的祖父母和叔叔又都被送上了断头台,他的父母也被关押,父亲头发一夜变白,之后母亲精神崩溃。直到罗伯斯庇尔垮台之后,他的家庭才恢复正常。童年的托克维尔是在超出年龄的恐惧和担忧中渡过的。近代以来的心理学解释,一个人的童年影响终身。当生命随时随地面临“是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的挑战时,头脑中萦绕的“这个问题”将会跟随它的青年、中年乃至晚年。托克维尔此后的成长经历恰恰印证了这个解释。1831年,经过四年巴黎学习法律和近四年法官的执业生涯,时年二十五岁的托克维尔就带着对法国大革命及革命之后诸多问题的思考,前往美国考察民主制度,长达九个多月。他自认美国考察“并非满足好奇心”[1],三十岁时出版了这本名著;晚年托克维尔对自身的定夺更见卓识,“我觉得我真正的价值尤其存在于这些思想著作中;我擅长思想胜于行动;假使我能在这世界上留下点什么,那就将是我的著作”[2]。因而他的选择和行动表现得自觉自愿。他的这种自述也可视作任何一个思想家诞生所应有的个人内在禀赋。
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必然“遭遇”一个“伟大问题”,并且以他个人思想的智慧和方式,对于这个“伟大问题”做锲而不舍的解释,提出非同寻常的思路,敢于超越时代局限性,创造性地做出结论。1789年法国大革命——至今影响人类进程的重大事件,给法国乃至全世界提出和留存了诸多“伟大问题”。托克维尔的幼年厄运反成为思想家的幸运。一方面时代造就了“伟大问题”,另一方面思想家还要能够通过“智慧之神”把“事件”解读为“问题”。托克维尔的两部代表性著作中就充满了许许多多问题,“既然问题已经不是探讨我们法国应当建立王国还是共和国,所以我们只应当研究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动乱不一的共和国还是一个永久康宁的共和国,是一个有条不紊的共和国还是一个杂乱无章的共和国,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共和国还是一个黩武好战的共和国,是一个自由的共和国还是一个专横的共和国,是一个威胁财产和家庭的共和国还是一个承认和依法保护这种权利的共和国。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不仅对法国有重大意义,而且对整个文明世界也有重大意义”[3]。他在写《旧制度与大革命》之前曾说:“……我自认为比起写《论美国的民主》时更能处理好一个政治学专著的重大问题。但是选择哪个主题呢?成功机会一半以上就在选题,不仅因为需要找一个公众感兴趣的主题,尤其因为需要发现一个能使我自己也为之振奋并为之献身的主题。”[4]
这个“主题”就是法国大革命所要解决的民主、自由和平等问题。托克维尔终其一生围绕“问题”思考,并把“问题”化成经典之作。如果说思想家的思想固然重要、精彩,然而锻造“经典”的“工具”“方法”同样夺目生辉。没有经过高炉淬炼的“思想”之钢,那能有坚硬的智慧,进而流传百世?“伟大的问题”要获得“伟大”的“答案”,思想利剑的穿透功不可没,理论、方法的光辉照耀尤为上乘。托克维尔天才式的预见性,从个人、家族、国家的历史横穿而过,望见人类长河的未来,“从脑力劳动成为力量和财富的源泉之后,每一科学发明,每一新的知识,每一新的思想,都应被视为人民行将掌握的权利的胚芽。诗才、口才、记忆力、心灵美、想象力、思考力——上天随降下的这一切资质,都在促进民主;即使它们落于民主的敌人之手,也会由于它们显示了人的生性伟大,而仍能为民主服务。因此,被民主征服的领域,将随着文明和教育所征服的领域的扩大而扩大,而文学则成为对一切人开放的武库,弱者和穷人每天都可以从中取用武器。翻阅一下我们的历史,可以说我们在过去的七百年里没有一件大事不曾推动平等”[5]。从人类社会进步的所有领域、层次捕捉民主资源、汇聚民主力量。在“人民生活中发生的各种事件,到处都在促进民主。所有的人,不管他们是自愿帮助民主获胜,还是无意之中为民主效劳;不管他们是自身为民主而奋斗,还是自称是民主的敌人,都为民主尽到了自己的力量。所有的人都汇合在一起,协同行动,归于一途。有的人身不由己,有的人不知不觉,全都成为上帝手中的驯服工具”[6]。因此,托克维尔坚信“民主即将在全世界范围内不可避免地和普遍地到来”[7]。1789年法国大革命后童年的历史记忆,以及“原创性问题”,一并是托克维尔思想前行的起点,而人类所面临的重大问题才真正是他所思所想的中心。托克维尔已然从一个个问题迈向“问题中心”。难怪研究托克维尔思想的学者说,他的著作中的每一个问题都可以写成一部著作,因为“问题意识”贯穿于他的著作的全部。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南粤论文中心__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