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时间其实根本就不是时间——它是瞬间的感觉，也就是说，它是空间。之所以说它是空间，是因为从时间的意义上看，纯粹时间几乎是静止的，是在片刻的时间内包容的记忆、意象、人物甚至细节所造成的一种空间性并置。而从叙事进程看，则是一种叙述的时间流的中止。……叙述纯粹是大量的细节的片断的呈现。这些细部呈现，表现出的就是一种空间形态。”⑤
　　水墨动画时间空间化主要是通过化空间中的物象为时间化的意象。巅峰之作《山水情》就将时间感觉融入诸多意象，使之情感化、人性化，化画面中空间物象为故事中的时间化意象。“明月”寓意昼夜交替，“落叶”“浮云”表现季节转换、时序更迭，“冰雪消融”预示时间流逝、冬去春来……这些语象在镜语的并列铺陈中有机融合，构成包含时间感的诗意空间。尤其是片中不厌其烦表现“水”意象，河水、溪流、瀑布、冰雪、山泉等，而“水”意象从《诗经》开始其意义就从具象的能指变为多义的所指，可指情感、品性，也可寓意永恒、变幻，尤其是经过长期的积淀而具有“时间”约定性的含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比喻时间的无情流逝、一去不返，比喻时间的持续性和无间隔性。从古至今，“水”在中国古代诗歌中就与时间的流逝、生命的短促联系在一起。“水”常常就是时间化的意象。《山水情》通过“水”“落叶”等的各种空间意象喻指时间流逝，岁月流转，将时间流动通过空间化立体地表现出来。
　　(二)空间的相对性
　　中国传统水墨动画当中的空间充满了相对性因素。摒弃复制、描绘出一个物质、具象的实物空间，而是通过一些抽象的相对性元素来构造事物。黑色的是山，白色的是水；浓的是近物，淡的是远山；显现代表前移，隐淡代表远去……在一系列点、线、墨迹的抽象的视觉形态相对比中形成山水田园，荷塘池水等具象事物。《山水情》最主要的两个空间造型意象“山”和“水”在视觉表现上呈现出强烈的相对性，高山对应低水，水流动而山静止，山黑水白，山显水隐，山色浓烈而水近淡无，老者来自山而孩童则出自水……尤其是当空间呈现与角色联系起来时，空间的虚拟性和相对性表现更为明显，白的空间既可以是苍鹰翱翔的天空，也可以是池鱼戏耍的池水，再添上几只小虫，就是小鸡寻食的草地。
　　另外，在水墨动画片当中由于角色的并置处理，空间性随之转换，空间的相对性越发凸显。在同一个画面，空白地方既是水面，亦是陆地，因角色的活动毫不错乱地并置一起，但并不会让人感觉混乱和迷惑，反而增添了独特的审美趣味。如《小蝌蚪找妈妈》当中的小蝌蚪和小鸡并置在空白画面，小蝌蚪的游动让人感觉到了水，而小鸡的跳跃让人感觉到了陆地，水和陆地仅仅用淡淡的一条墨线轻扫表示，但是水陆分明，这种独特的空间造型带来一种虚虚实实、充满想象的开放式审美体验。
　　水墨动画的这种强烈的相对性时空造型观念源于传统文化虚空、抽象的相对性时空观念。“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以一种客观唯心主义的思想抛弃了客观世界的物质属性，阐释了空间的虚无和相对性，尽管这种唯心主义的思想并不适宜考察世界，然而，艺术作为一种对客观世界的感性认识，这种看似抽象的大时空观念恰恰使得中国艺术具有一种对天地的独特感悟和体验方式。而传统水墨动画承袭了这种相对性时空的传统时空观念，通过对动画技术的嫁接和运用，将传统哲学和艺术观念的精粹通过时间、空间呈现形态进行了更为生动的体现。
　　总之，水墨动画通过艺术化的视觉呈现传达了中国传统文化独特的时空意识观念，体现了民族文化心理的基本特征，对其时空观念的剖析为新形势下重新观照水墨动画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式和角度。
　　注释：
　　① 本文考察的中国传统水墨动画是指区别于现代数字技术制作而完全以中国水墨画技法作为人物造型和环境空间造型的表现手段，运用动画拍摄的特殊处理技术把水墨画形象和构图逐一拍摄下来并通过连续放映形成浓淡虚实活动的水墨画影像的动画片。(见百度网http：//baike.baidu.com/view/60141.htm)
　　② 刘文英：《中国古代的时空观念(续一)》，《兰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1979年第2期。
　　③ 柳淑娟：《论海明威长篇小说中的时空艺术》，吉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
　　④ 刘文英：《中国古代的时空观念》，《兰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1979年第1期。
　　⑤ 王欣、石坚：《时间主题的空间形式：福克纳叙事的空间解读》，《外国文学研究》，2007年第5期。
　　［作者简介］ 高明珍(1982— )，女，江西九江人，南京师范大学电影学硕士，南京信息工程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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