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真正的作家,总是尽力去发现和寻找自己独特的生活世界和艺术世界,从而在艺术上表现出某些独具的风采和特色来,使自己的作品成为文艺百花园里一枝别具芬芳的的奇葩。
——迟子建就是这样一个作家
当喧嚣浮躁的当代文坛上寻根、新写实、女性写作风起云涌时,她不偏不倚依旧是一个边缘的无旗帜无流派为边缘人自由抒写的作家,却用美丽文字,独特的视角记录着平凡琐屑生活的冷暖饥渴、生死别离,温暖着期待爱的心灵,尤其对一些畸型人物,如弱智、疯癫、残疾、老人、小孩等特殊人群的同情、悲悯以及对他们身上所蕴藏的美丽人性的开掘与呈现,成为迟子建温暖的信仰中一个典型的书写途径。
傻子是新时期很多小说中频频出现的一类典型形象,比如韩少功《爸爸爸》中的丙崽,阿来《尘埃落定》中土司的儿子,莫言《丰乳肥臀》中的金童,贾平凹《秦腔》中的引生等等。迟子建似乎也对这一形象有着特殊的偏爱,并且塑造出了一系列形象各异的傻子:《青草如歌的正午》里的陈生、《灰街瓦云》中的刘签、《雾月牛栏》中的痴呆儿宝坠、《罗索河瘟疫》中的领条、《雪坝下的新娘》中的被县长公子打傻的刘曲、《采浆果的人》中的大鲁二鲁,《伪满洲国》中的阿象等等。采用傻子视角的小说,融入了傻子对事物的感觉方式和印象,思绪跨度极大,极具跳跃感,非常契合傻子直觉思维的零散、无逻辑性。这些“精神漫游者”有着自身其独特的存在价值与精神内涵。
《疯人院的小磨盘》是迟子建2001年在《大家》发表的中篇小说。她采用了儿童和疯人交叉视角,挥洒着灵动的语言把两个世界——疯人世界与常人世界呈现在我们面前,里面有疯人院的疯人、怪诞的小磨盘、“一本正经”的护士、忧心忡忡的母亲、自私庸俗的大众等等,试图从这些“怪异”的形象中发现一个颠倒了的疯癫世界中关于人的本性的秘密,成就了一部极具有讽刺意味的作品。罗兰.巴尔特说:疯癫不是一种疾病,而是一种随时间而变的异己感。当疯癫被圈拢在狭小的疯人院里,成为精神病学居高临下施展博爱的对象,被观看被试验显示科学的威力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和正常人平等对话的机会。但是,就在这样的疯人群里,小说主人公小磨盘却和这些疯人像亲人一样和睦相处。于是,他成为唯一一个维系两个世界的纽带,一个跨越正常和疯癫的另类载体。
我们知道,长期以来法律把精神病人视为孩童,只有未成年地位是一种适用于疯人的生存方式,对于看护来说,是一种行使监护管制权利的方式。这样看来,法律上已经剥夺了疯人的公民地位,疯癫的全部存在都局限于为它准备好的世界(疯人院)里。小磨盘从小生活在疯人院,在他眼里的疯人是不疯的,他们真诚、正直、善良,给他以真切的关怀,像个温暖的家。而在常人看来是成才摇篮的学校,对于小磨盘来说,是一个无形的枷锁,使他陷于一种不被承认,徒劳展示自我的真实中,他永远是受羞辱的对象。在老师眼里小磨盘是个劣迹斑斑的坏学生,第一堂课就提出“为什么一加一非得等于二”的问题快把老师问得气炸了;班主任莫老师反复强调“以后上课老师教什么你就学什么,不可以提古怪的问题”;让小磨盘和一个有智障问题的胖女孩坐同桌,只因为老师眼里这两个孩子都有点傻;带小磨盘回家吃饭只为了莫老师下午有课,中午需要有人陪他暴躁的父亲说话以便于自己可以午休等等,这一切在小磨盘眼里都是一种屈辱,他拒绝所谓正常人的这种自私和虚伪。学校有什么?有压抑的课堂、可笑的课间操、有臭烘烘的厕所、奇怪的班委选举制度,还有那个让他再次失学的霸道的“孩子王”等,这些都与疯人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他连上一个学期学的愿望都破产了。这一切让“小磨盘觉得学校里竟是些愚蠢而无趣的人”,他不想去那里。
两个空间两个世界,除了学校,疯人院的疯人和疯人院外的正常人的世界同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疯人院作为一个现实世界的避难所,绝没有成为类似修养院那样的返璞归真的空间,而是一个整齐划一的立法领域,一个道德教育场所。在禁闭的疯人院里受戒于道德戒律。疯人院的护士在疯人眼中是“特务”、是“骗子”,是“黑乌鸦”,“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着,他们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做派,很紧张很严肃的样子,小磨盘觉得他们倒像是病人,而那些满面笑容的疯子则是正常人”。一句话道出了世界的颠倒,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疯癫?
故事结尾霸道的“孩子王”李亮被愤怒的小磨盘掀到臭烘烘的厕所后一命呜呼,这是一个让人既高兴又悲伤的结局。惩恶扬善的本能让李亮死的大快人心,但也使小磨盘彻底踏上了叛逆者的不归路,他永远被类似“学校”这样理性的社会所抛弃。当小磨盘看到张唠叨留给他的只认的一个字的地址,“那一瞬间,他觉得浑身滚过一阵暖流,他本不打算再进学校,但他想,就算为了认识纸条上的这些字,他也应该上学啊。只是他不知道还有哪所学校敢收他”。多么发人深省的语言,也算告慰自己三段短暂的上学经历,让我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迟子建以这样一个孩童视角抒写疯人和常人的二元世界,强烈的对比中凸显了人性的真善美,也呈现在我们面前一个颠倒的世界,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好哪个坏,留给了读者无限的思考。小说艺术性地书写了这样一种人类生活的逻辑:因为自私,导致了冷漠;因为冷漠,导致了仇恨;因为仇恨,产生了报复;因为报复,遭受了苦难;因为苦难,灵魂在颤栗和沉思;又因为这种颤栗和沉思,换来了真正的觉醒、宽容、和解以及对人类美德,哪怕是由人类主体意识而激发出的任何一点的美德永恒的赞美。
参考文献:
[1]米歇尔.福柯.疯癫与文明[M].三联书店出版,2003年1月第3版.
[2]迟子建.疯人院的小磨盘[M].新世界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
[3]刘延红.在理性与疯癫之间———读迟子建《疯人院的小磨盘》[J].当代文坛,2002.
[4]管怀国.论迟子建艺术世界里“傻子”形象的艺术价值[J].《理论与创作》作家作品研究.2005.9.
作者简介:梁云云(1983-),女,汉族,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新时期文学、影视文学,现就职于海南经贸职业技术学院。(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代写代发论文_毕业论文带写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