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实的许仙
文中许仙的形象来自于女性对男性的失望甚至绝望,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现实,凡俗男人的好,凡俗男人的坏,他都有,真实的令人可怕,他的温言软玉回应了白蛇对于爱情的理想,他的贪欲与背叛又现实的溅满了血腥味。他早就知道白蛇和青蛇是妖不是人,为了她们的财色装傻不点破,用虚伪贪婪的人类独有的逻辑盘算两条蛇对他好,“不知什么时候,他因着人性的本能,洞悉一切,冷眼旁观我们对他的痴恋争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此乃古之明训。整宗事件,他获益良多,却始终不动声色。他简直是财色兼收,坐享其成。”与小青偷情,为法海指路收服自己的发妻,总之是虚伪、背叛、贪婪、胆小的集合体,他的事迹将天下男人的弱点暴露得如此透彻,面对青蛇的媚,他守住了什么,面对法海的威,他抵抗过什么。“男人啊——负情是你们的名字”许仙这个形象就是李碧华对男性定位的立体写照,在许仙的背后,是几千年来“才子佳人”理想爱情模式的破灭,他所表现出来的男性特质使这部妖冶奇幻的作品染上了浓浓的颠覆主义色彩,男性不再像以前一样引导女性构建完美的爱情模型,恰恰相反,自身的贪婪与背叛让男性在与女性的感情博弈中处于绝对劣势的地位,在女性的理想主义光辉下,甚至成为了忠贞爱情的背叛者,这些都使男性失去了一贯的道德地位优势,也是对男权社会的一次性质激烈的质疑。
同时,许仙的真实心性也撕碎了人性表面的美好面纱,将人性原始丑陋的一面表露无遗,完全斯文扫地,在现实的泥淖中打滚,小说中的许仙深陷人性的矛盾、欲望的纷杂混乱中不能自拔,许仙用一句话就为自己的人性劣根做了掩饰,人就可以有无尽的贪欲和背叛。“——我不怕,我要回去。师傅,在妖面前,我是主;在你面前,不知如何,我成了副。”而许仙对青白二蛇的留恋却是因为在她们面前更高的阶级地位,人性中的虚伪再次被拆的透透彻彻,到此为止,许仙的表现充满了人性的真实,真实地鲜血淋漓,李碧华笔下的人就是这样:老实人,好相处,却不好相守,一个不老实的人,你总能确定他不老实,老实说,要提防的恰恰是老实人,这样虚伪的老实人才是真正的人。
二、霸道的法海
文中李碧华塑造的法海再一次颠覆了人们的想象,这个法海,年轻、英俊、冷酷无情,充满攻击性,他象征着一种绝对完美的理想制度以及对传统道义的固守,在他逻辑的尽头,是理性与秩序的理想国,妖是妖,人是人,妖与人之间的界限是分明的,是不可逾越和不容模糊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世上所有,物归其类,人是人,妖是妖,不可高攀,快快摒除痴念。”而他自己也执著得近乎僵化地去执行这一信念,可以说,法海是和许仙标准南宋朝小白脸完全相反的,他代表着男人至刚至强的另一个极端,他自认为有着规整这个世界的责任和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在小说中,小青质问法海:“凭什么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谁推举你出来当霸主的?人各有志,怎可由你统一思想?”法海霸道一笑。“数千年来,都是能者当之!当上了决不让!”许仙身上凡俗男人的软弱、背叛、贪婪的缺点,在神祗一般的法海身上,对应表现为蛮横,自负且霸道,崇尚某种强力,对他来说这种力量就是他自己。英国的伊万索已断言,所谓道德与正义只有在实力相等时才可以提出来讨论,这就是说,平衡来源于力量,和平依赖于威慑,但是法海的能力使这样的平衡完全倾覆,使青白二蛇几乎失去话语权,他可以单方面的执行自己的意志,这也是他蛮横与霸道的来源——他的力量。这样的法海象征的是一贯的男性中心立场,强势的男性来定义一切,女性的意见与声音是完全无用的,因此,他对于一切事物的界定完全取决于他制定的规则和自己的主观判断,无视白蛇对“情”的诉求,许仙和白蛇之间的“情”更是跨越了他制定的人妖之间的鸿沟,这与他的价值取向完全相悖,是他所不能容忍和必须阻止的,所以他强迫许仙出家,要再次划清人和妖的界限,“他是人,岂能降格与你族同栖?”这就直接导致青白二蛇跟法海之间暴发了最激烈的冲突,可以说,法海的男性主体意识使他成为了这场屠杀爱情的悲剧的发起者,他的能力和霸道也让他背负了一个感情掠夺者的形象,而在情感价值观念的审判上,这样的形象无疑是要被否定的,他的威、逼和最后悲剧的强烈对比,代表了一种男性崇拜统治的崩溃,男性视角不再占据支配地位,就权力与性别的关系而言,也带有否定传统男权压制的深层含义。
法海和许仙一起完成了李碧华对整个男性世界的概括和映射,“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而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法海和许仙,世界上最伟大和最平庸的男人,都不懂情,如果说“多情”是许仙这样凡俗男人唯一的特点,那么,“无情”就是法海这样伟大男性的标签。无论是习惯性的背叛还是与生俱来的蛮横,在对待感情的态度上,都使男性从传统的强势地位滑落下来,由于男人背叛者和掠夺者的负面形象,与之对应的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女人就成为了占领道德制高点的胜利者,这不仅体现了浓烈的女性主义,更延伸到对男权主义的批判。
李碧华本来是想讲两个有情有义的绝美女子的故事,但是在小说的最后,她写出了对于女性自身无法解脱的命运的束缚,青蛇再次跟上了白蛇,白蛇又追求于许仙的转世,这种宿命式的悲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绝望,而这命运却是吕洞宾诱骗的结果——男权社会下必然的产物,这就表明,女性一切悲剧的来源都是男性,而且男性还放大、加重了这种悲剧,最后女性再次宿命式的成为悲剧的承担者和受害者。在擅长以文笔杀人的李碧华的价值世界里,颠覆与背叛从来都是她作品表现的一个永恒主题,但从来没有哪部作品来得有《青蛇》这般的有力度,万丈繁华的背后,永远都有人在背叛着誓言,有人在颠覆着不甘的情感,而这样的人,往往都是男人,在批判男性情感态度价值观时,男性传统强势形象的坍塌,男性强权主义的崩溃,都为整部小说高扬的女性主义旗帜做了最好的注解。
【参考文献】
[1] 李碧华. 青蛇[M]. 广州: 花城出版社, 2001.
[2] 康正果. 女权主义与文学[M].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4: 44, 130. (责任编辑:南粤论文中心)转贴于南粤论文中心: http://www.nylw.net(代写代发论文_广州毕业论文代笔_广州职称论文代发_广州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