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它那时代不灭的灵魂,以各种形式在无尽的时空里体现,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形式,就是体现在其以母语写出的经典文本中。正如莎士比亚及其戏剧于英国人,曹雪芹及其《红楼梦》,就是我们中华民族不朽魂魄的一部分。我却认为,在这座大观园中有一位独特的女性,对于她,怜、爱、怨、恨单单哪方面都是肤浅片面的,她以她独特的性格生活于大观园这一复杂的环境中,直到自己死去才离开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大宅院。作者从晴雯第八回出场到第七十七回病亡,用极富精炼和个性的语言细致刻画了这个率真热情、坚贞倔强、疾恶如仇、敢怒敢言的人物形象。
一、晴雯在整个《红楼梦》中的地位
晴雯在全书中占的篇幅不及袭人的二分之一,但是在《红楼梦》中却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在《红楼梦》中,对于丫鬟晴雯优美的性格,强烈的反抗,惨烈的牺牲,作者的笔端,就随时充满了欣赏、抚爱、忿怒和痛惜之情。
我觉得似乎可以这样定义:晴雯是大观园中孤单的灵魂,她的思想不在这个院子中,甚至可以说,不在这个时代之中,她的行为与众人相异,遭到背弃似乎是必然之事,一个孤单的人带着她孤单的灵魂活在那个红颜满布的大院中。
二、晴雯的身世以及性格特点
想要研究晴雯的悲剧命运,她的身世以及性格是其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它们就决定了晴雯今后的道路。
(一)身世
贾宝玉房里的大丫鬟。生得“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些像林黛玉。贾母见她生得伶俐标致,十分喜爱,后来派她到了宝玉房里做丫鬟。小说描写说,晴雯买来时,已不记得家乡父母,只知有个姑舅哥哥,专能庖宰,也沦落在外。晴雯只有这一门亲戚。在她以后的日子中,她久居怡红院,与伺候宝玉,直到抄检大观园,被赶出去,直到病死外面。
(二)性格: “冰雪说”
对于晴雯的性格,古往今来的学者们有很多自己的看法,其中我比较赞成野鹤在《读红楼梦劄》的说法:
“平儿之语麝月曰:‘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我谓晴姑娘不是爆炭,竟是冰雪。”
晴雯是个豪爽的女子,她有着疾恶如仇、敢爱敢恨、敢笑敢骂的青春活力,也有着那种反抗权威轻视等级的平等自由的精神。尽管在复杂的大观园中,晴雯也被装扮得小姐似的,尽管有宝玉这个比较知心的人,然而在吃人的封建礼教之下,她懂得主奴的界限是森严的,她明白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理想的“着落”。她的悲苦的生活经历使她的头脑比较清醒,从而慢慢养成了一种冷眼看世界,桀骜不驯的性格。
三、晴雯的悲剧命运与红楼相似人物命运比较
(一)晴雯与黛玉的悲剧命运比较
历来红学家们喜欢说,黛玉有一个“副身”、“分身”或“替身”,就是晴雯。
我认为,晴雯和黛玉自有其相似之处,但是二者在性格的深处有其不同之处,林妹妹的冷若冰霜,不食人间烟火的情绪,由内到外散发出来,而晴雯冰雪性格则是在“爆炭”的掩护下,耐人寻味。
虽然都是封建礼教下的殉葬品,但是二者命运的不同在于,晴雯是王夫人作为宝玉的母亲扫荡青年乐园大观园中最主要的牺牲者,是骤然遭遇到残暴的摧残;而黛玉的死则是一步一步走向枯萎的。所以,黛玉之死的标题是“苦绛珠魂归离恨天”,而晴雯之死却大书特书“俏丫鬟抱屈夭风流”。读者对于黛玉之死在心理上是具有预期状态的,而晴雯之死却给读者情绪上以意外的打击,激起人们心中对晴雯的怜悯和对就封建礼教的怒骂。
(二)晴雯与袭人的悲剧命运比较
身为奴婢的晴雯与袭人,由于聪明、美丽、能干,而被她们的主子所宠爱。她们虽出身贫贱,但不免身受贵族腐化生活的影响,行动上不自觉地暴露出轻视地位比自己低的奴婢。她们深受封建礼教制度、奴婢制度束缚,始终未能摆脱其悲剧命运。
袭人的容忍与晴雯的叛逆是造成二人悲剧不同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晴雯就站在一个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除非自己看不惯而出言或出手相冲,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而袭人却站在宝玉的父亲母亲的高度看问题,在宝玉的日常生活中,她也不时的拿出一副看似长辈的面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就取得了大观园一席长辈的欢心。
(三)晴雯与香菱的悲剧命运比较
我个人认为,香菱悲剧的一个原因是对命运的妥协,不抗争,而她的这种妥协,是无意识的,作为当事人的香菱根本没有体会到,这点和晴雯的敢爱敢恨,对看不惯的事情大加点评截然不同。曹雪芹通过香菱这个艺术形象批判的正是最道貌岸然的封建礼教对女性造成的严重精神创伤。
而晴雯的悲剧的最后造成,却恰恰是因为晴雯有着难能可贵的人格意识,这种人格自觉意识不仅在当时是进步的,到现在仍然有许多人都缺乏晴雯的傲气和傲骨。晴雯虽为女儿,却具有几千年来中国知识分子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品德与傲然独立的人格意识,从她的身上,我似乎可以看到屈原的影子、贾谊的影子、嵇康的影子——以及作者自己的影子。在她的身上,既有他们的高风亮节,也有他们不容于世的桀骜之气,连遭遇也同样悲惨。
四、结论
晴雯如同一朵兰花开在大观园中,虽然这朵兰花过早地凋零,但氤氲的暗香仍然浮动在空气中,清清淡淡、隐隐约约,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掀起了情感的巨浪。晴雯是大观园中孤单的灵魂,她的可贵之处就在于身份卑微却保持了高贵品格,地位低下却摒弃了奴颜媚骨,她生是孤单,死亦孤单,一个大观园中孤单的灵魂就这样依依不舍地谢下了生命之幕,空留下一段令人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的回忆和一份“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感叹。